一頓火鍋吃完,眾人都發了一身汗。
外頭天色也暗了,顧茵放了大家下工。
周掌櫃和徐廚子他們住在後院的,負責最後的收尾工作,王氏則架著驢車把女工們一道捎回緇衣巷。
都忙了一天,到家後各自洗漱後就都歇下了。
一直睡到半夜,顧茵被院子裡“砰砰”聲吵醒了。
她批了衣服起身,遇到了同樣起來查看的王氏。
兩人去院子裡一瞧,原來是宋石榴在院子裡劈柴。
“你這丫頭怎又大半夜劈柴了?”
宋石榴滿臉通紅,抱歉地道:“我還以為外頭刮大風,不會吵到你們的。”
風聲嗚咽,換別人家未必會聽到她劈柴的聲音,但是顧茵和王氏都警醒慣了,自然是能聽到的。
“快回屋去,天亮還得起來上工呢!”王氏凍得跺了跺腳,把宋石榴手裡的斧子沒收了,而後拉著顧茵回屋睡下。
第二天照常起身,宋石榴整個人都顯得蔫蔫的,吃飯都沒胃口。
王氏見了難免要嘮叨:“都讓你晚間好好睡了,咱家的柴讓你劈得堆成小山了,真不缺柴燒。你看你吃飯都不香了,可不好再這樣了。”
宋石榴被說得沒吭聲。其實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半夜覺得整個人燒得慌,不做點什麽難受。而店裡的飯食她之前明明很喜歡的,可現在吃起來卻總覺得沒滋沒味的,像少了什麽。
如是過了兩日,宋石榴還是沒恢復精神。
這天大雪下了下來,店裡沒什麽人,顧茵覺得不能放任不管,準備帶小丫頭看大夫去。
然而店裡找了一圈,卻沒看到這丫頭。
她還把自己當丫鬟,在店裡都是搶著乾活兒,從沒有躲懶找不見人過。顧茵也沒往別處想,隻當她是有自己的事,臨時出去了。
等了大概兩刻鍾,小丫頭從外頭慌裡慌張地回來了。
她年紀小,性格也實誠,就差把心虛兩個字寫在臉上。
一看到等在門口的顧茵,她更是嚇得刷一下白了臉。
“我正找你呢,把身上的外衣除了……”
既然是要去看大夫,那肯定得把店裡統一的那淡黃色工作服換了。
然而宋石榴一聽這話,噗通一聲就給跪了,哀求道:“我錯了,我再也不去望月樓了。太太別不要我……”
她一嗓子把王氏也喊了過來,見了她跪在外頭,王氏上前一把把她拉了起來,好笑道:“你想啥呢?我兒是看你這幾天茶不思飯不想的,帶你去看大夫,什麽就不要你了?”
顧茵卻聽到了別的,問她道:“你說的‘再也不去望月樓’,是什麽意思?”
王氏聽了這話也板下臉,已經腦補了宋石榴“通敵賣國”的戲碼,立刻松開了扶她的手,寒聲問道:“你跟望月樓那邊的人接觸了?”
宋石榴聽到王氏的解釋先松了一口氣,此時便立刻搖頭道:“沒有,我沒有接觸那邊的人!”說著她的聲音也低了下去,“就是買他們家的吃食去了。”
“你這丫頭!”王氏擰了她的耳朵,“讓人說你啥好,怎就這麽嘴饞?”
王氏沒花力氣,宋石榴也沒覺得疼,只是臊得慌,小聲解釋道:“就是一頓不吃想得慌,吃別的沒滋味。我知道錯了,再也不去了。”
她素來嘴饞,王氏並沒覺得奇怪,而且宋石榴拿自己工錢去買別家吃食,也不算是什麽大罪。
顧茵還是覺得不對勁,宋石榴固然嘴饞,但她也忠心,日常提到望月樓和含香樓,她比誰都唾棄那兩家。之前知道望月樓學自家推出麻辣燙,賺的盆滿缽滿的,小丫頭氣得想去砸場子,簡直像個翻版的王氏。而且她也儉省,居然舍得買那麽貴的麻辣燙?
也不是顧茵自傲,望月樓的吃食在她看來實在不值那個價錢。宋石榴頓頓吃的都是食為天的飯,能連基本的品鑒能力都沒有?
當然最可疑的還是她那個一頓不吃就渾身難受的描述。
顧茵把她喊到後廚,仔細詢問起來。
宋石榴這才交代,臘八那天顧茵讓她幫著倒食盒裡的麻辣燙,她知道那東西金貴,沒舍得倒掉,自己在後廚都吃了。當時吃完也覺得多好吃,但是後頭就還想再吃。這兩天她別的都吃不下,得了空就偷偷溜去望月樓買吃的,吃完就舒坦了。
“兩天花了我上百文錢,我再也不去了。”宋石榴耷拉著腦袋,一副任打任罵的模樣。
“並不怪你。”
顧茵已經大概猜到那是什麽了,後頭她又讓人分別去望月樓買了幾份麻辣燙,這次不是簡單地品嘗,而是把湯和菜都倒出去,再用濾網濾出最後的湯底殘渣仔細檢查。
一路濾到第十碗,王氏和徐廚子都在旁邊看著都心疼得直吸氣了,顧茵終於在殘渣裡看到了褐色的果殼——
該死的王大富,居然在吃食裡頭放罌粟!
…………
縣太爺這幾日很發愁。
他知道自己沒什麽本事,隻想努力做一個清正廉明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