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隨著那太監去了文家大宅。
雖隻一街之隔,但明顯文家附近把守更加森嚴——五步一崗,十步一哨。
但因為來的是熟悉的地方,文家又有老太爺坐陣,顧茵心下微定。
兩人進到宅子裡,文二老爺正陪著一個統領模樣的人說著家裡宅子的布局,方便他們守衛。
見到周廚子和顧茵,文二老爺先是一愣,但也很快反應過來,並不做吃驚模樣,只是哼聲道:“公公怎麽請了個女人過來?這女人呐,最不頂事兒的。”
那太監知道他身份,自然也得捧著他,拱手笑道:“您說的是,只是寒山鎮地方委實不大,出名的也就這幾個了。”
“哼,這廚娘我是知道的,”文二老爺不屑道:“手藝一般,就是食客們看她年輕面嫩,又是女子,才格外賞臉。前頭在我們家做工,就讓人厭煩的很,讓我給趕走了!”
說完他往前一步,推搡了顧茵一下,“醜兮兮的東西,沒得在這兒汙人眼睛,還不快滾?”
文二老爺身邊的武將一把拉住文二老爺的手,“二老爺一屆男兒,何苦為難個弱女子?”
他語氣雖然還算客氣,但眼神裡的不屑卻是騙不了人的,就差直說不明白為什麽老太爺會有個這樣的兒子了。當然有這種想法也不止他一人,即便是去尋顧茵的那個小太監,臉上也有難以掩飾的輕慢之色。
“哎哎,大人輕些!”文二老爺手被他捏痛,連忙陪笑,“我這不是怕這樣粗鄙的人侍奉不好聖上,連累了諸位。”
沒得因為一個廚娘傷和氣,那武將就對那太監道:“既如此,這廚娘就……”
就這檔口,小皇帝貼身的太監過來了,急道:“廚子呢?尋來了嗎?聖上說胃不舒服,已經動怒了!”
這下子再沒人敢說什麽,顧茵和周掌櫃被太監帶著一路進到後廚。
這裡原先的廚子已經被遣散出去,袁師傅縮在廚房一角,看到顧茵和周廚子過來,他先是起身相迎,隨後又想到什麽,眉頭緊皺地站住了腳,隻以口型告訴他們好好做。
太監讓顧茵和周掌櫃立刻做吃食出來,每人隻做一樣,務必要快,也不許他們說話,還站在旁邊盯著他們每一個步驟。
條案上擺著各種食材,也有原先顧茵送給老太爺的皮蛋。
她便做皮蛋瘦肉粥,周掌櫃做獅子頭。
兩人手腳麻利,很快就做好了吃食。
那死盯了他們整個做飯過程的尚膳太監先用銀針試毒,再親自嘗過,又等了一刻鍾,確認自己沒有任何不舒服,這才把他們做的東西分成兩份。
等他提著食盒走了,角落裡的袁師傅才摸過來道:“要好好做,做的不好要挨打。”
他是最早來的,親眼看著文家原先的廚子被按在條凳上,各打了三十棍。
那棍棒也是宮裡的東西,雖看著沒有衙門的板子可怕,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構造特殊,還沒到三十棍就把那兩個看著極為強健的廚子打的背後鮮血淋漓,人事不知,最後像兩個破布口袋似的讓人拖出府去了。
就這,那掌管刑罰的太監還說這是聖上開恩,若在宮裡,有廚子敢做出這種不盡心的飯食,那真是腦袋不保。
顧茵和周掌櫃齊齊吸了口氣,還要問更多,但很快就有侍衛接替了那尚膳太監進來,讓他們分得遠遠的,不許再說話。
兩份飯食,一份送到隆慶帝哪裡,一份送給文老太爺。
文老太爺還在裝病,看到那皮蛋瘦肉粥就知道是顧茵過來了。
他心焦不已,可惜現在自己的書房前也是重兵把守,一隻蒼蠅都飛不出。
隆慶帝那邊,他總算是多用了一些,且因為吃的是熱熱的粥湯,他隱隱作痛的腸胃舒服了很多。用完他饜足地歎了口氣,道:“這粥口味醇厚香濃,也很特別,難怪有‘文老太爺粥’的名頭。另外這獅子頭,朕不喜歡濃油赤醬的。”
太監應聲,正要讓人去把周掌櫃捉起來,又聽他接著道:“不過手藝確實也是難得的,軍中將士辛苦了,這種口味重的肉食他們應當喜歡,讓這廚子給他們做飯去吧。”
太監又讚美一通聖上體恤下屬,領命而去。
隨後周掌櫃被人帶走,顧茵得了一把金瓜子,雖然心急也不敢表露什麽。
就這樣,顧茵就在文家待了下來。
隆慶帝吃的精細,並不是一日三餐,而是一日好幾餐,什麽時候有興致了,什麽時候就要叫點心。
顧茵有家不能回,就住在大廚房旁邊的耳房裡。
而且因為她是給皇帝做飯食的,又是外來人,侍衛和太監都對她看的很緊,發現她和袁師傅早就認識,還把袁師傅分到另一個院子的小廚房去了。
這種宛如坐牢的生活一天天過去,顧茵完全不知道外頭的情況,又怕王氏他們擔心自己,不覺就憂愁起來。
這日小皇帝又說要吃新東西,讓顧茵自己想,她就開始做燕皮餛飩。
她近幾日做飯都越做越慢,但因為做的吃食格外符合小皇帝的口味,也沒人說她什麽。
這天她更是特地又放慢了手腳,生火熱鍋就花了一刻鍾,打燕皮的時候就更別說了,本來就吃力的活計,在特地放水後,打了一個時辰還沒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