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邊的人哈哈大笑,“榮兄是不是喝醉了?這可是廚房裡的黑廚娘,可不是青樓楚館裡嬌豔的小娘子。”
那榮侍衛困難地眯了眯眼,終於看清面前站著的是個頂著黑臉、鍋蓋劉海罩臉,還故意把自己弄的油膩膩的顧茵,立刻撒開手啐道:“晦氣!”
其他人轟然大笑,也不知道誰起頭說了句:“來來來,新的一局,就用這黑廚娘做賭注,輸的人就親她一口,諸位可敢?”
都是年輕氣盛的少年郎,誰會在酒桌和賭桌上說不敢?
顧茵正想開溜,卻被人拽住了一條胳膊。那骰子又被搖響,幾人很快依次扔過,點數最小的還是那榮侍衛。
“哈哈榮兄今日可還還真是‘鴻運當頭’!”
“願賭服輸,榮兄可不好耍賴!”
眾人哄笑,推著那賭輸的榮侍衛起身。
那人又醉又臊,臉漲成了豬肝色,最後還是認賭服輸,又去拉扯顧茵。
顧茵連忙一邊往外退一邊道:“大人饒過民婦吧,民婦面容醜陋,也已嫁為人婦了!”
“嫁為人婦的好啊!哈哈哈,嫁過人的才知冷熱呢。”旁人繼續拱火。
不然就當被狗啃了吧,顧茵無處可躲只能無奈地這麽想到。
冷不丁的,從她背後伸出一隻手,精準無誤地扣住了那榮侍衛的手。
“誰?”那榮侍衛本就在氣頭上,被人一攔,越發惱羞成怒,等看清攔他的是那個聾啞的跛腳青年,他怒不可遏道:“你這廢物也敢攔老子?”
其他人並不上前來幫忙,隻抄著手促狹道:“別是這廢物和這黑廚娘相處了幾天,成了一對兒了?榮兄倒成了奪人所好的人了!哈哈哈哈……”
青年眼中的戾氣一閃而逝,但隨即他松開了手,討好地呈上手裡的一碟子花生米,表示自己是來送下酒菜的。
他一瘸一拐地把下酒菜放到桌上,突然身子一歪,直接撲在了那小桌子上,小桌子被他那高大身板一壓,立刻散了架,桌上的牌九、骰子、酒壇子、菜盤子散落一地。
這下不只是那榮侍衛,其他人也都動了怒。
“死瘸子路都不會走是吧?!”
眾人的拳頭如雨點般落下,打的青年抱頭求饒。
而顧茵已經瞅準時機出了去,把同在院子裡的尚膳太監給請了過來。
那尚膳太監對侍衛們的玩鬧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此時這動靜鬧得實在大,他也就賣了顧茵這個面子,趕過去勸道:“諸位大人可別在這個節骨眼兒生事!這到底都是給聖上做吃食的人啊!”
小皇帝的性格卻不是好相與的。
尤其現在這檔口,要是在文家把人打出個好歹,他第一個不會放過他們!
侍衛們也忌憚這個,恨恨地停了手,還啐道:“廢物配醜八怪,正正好!”
等尚膳太監把這群大爺哄走,顧茵立刻上前去把青年扶起來。
“怎麽樣?痛不痛?”她努力對著他做口型。
青年搖搖頭,擺手表示並不用她扶,自己站起身來。
兩人回到灶房,顧茵讓他在旁邊坐下,自己則燒水煮雞蛋。
白水蛋煮好,她剝了蛋殼,用紗布把雞蛋一裹,讓他卷起袖子,要幫他散一下淤青。
青年連連擺手,表示自己來。
顧茵卻執意道:“讓我來吧,好歹讓我為你做點什麽。”
這段日子接觸下來,她知道眼前的青年雖然跛腳,但不論是劈柴還是挑水,走路都是很穩當的。他方才那一摔,自然是刻意為她解圍。
青年這才把袖子卷到手腕處,顧茵這才發現他手上還帶著好些淤青,不是剛才造成的,還有好幾天的傷。而起不止淤上,他胳膊上也有其他利器造成的陳年舊傷,雖已結疤脫落,但看著還是讓人心驚。
一個又聾又啞的人,能活到這麽大,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顧茵看的眼酸,只能強迫自己不去多看,用煮雞蛋輕輕滾在他那些淤傷上,“現在也沒傷藥,只能這樣散一散。等咱們出去了,我再給你買傷藥,最好的那種……到時候你也別去其他地方了,就跟我回食為天,給我當夥計。我給你開工錢,再不讓你被人欺凌。”
男人乖乖任由她滾過一遍胳膊上的淤傷,後頭顧茵讓他再卷起另一個袖子,他卻是堅持不肯了。
顧茵也不再勉強他,讓他自己弄,她則撐著下巴在旁邊看。
青年又把另一條胳膊上的淤傷處理了一遍,再抬眼的時候他微微一頓,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顧茵立刻會意,掏出隨身攜帶的小鏡子一照——她下巴處的鍋灰被擦掉了,露出了原本白皙的膚色。
不過好在她用的鍋灰常抹常有,再去抹一把塗上就是了。
鍋灰不耐水不耐擦,朝夕相對的這些天,顧茵已經不止一次“脫妝”。但好在這青年每次都會提醒她,而且從來對她這故意抹黑臉的舉動表示過任何好奇或者探究,更沒做出過任何越矩的行為,所以顧茵才會在尚膳太監想把他送出去做別的粗活的時候,幫他求情。
眼下她更覺得自己做的沒錯,她幫了他,對方今天也幫了她。
後來顧茵又給他煮了一盆雞蛋,讓他晚上拿回去慢慢滾。
給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花眼,隱隱覺得青年看她的眼神既無奈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