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按捺住心裡的好奇,顧茵把嘴閉上,沒再和說話。
“還是多謝。”說完這話,那男人先從床底拿出自己的衣裳,那是一身夜行服,但反過來一抖,立刻就變成了他平素穿著的褐色短打。隨後他單手拿起屋裡的太師椅放到角落,大馬金刀地閉眼坐下,也不再言語。
做戲做全套,最後那男人還是留到天明之前,才從顧茵屋裡出去。
顧茵和他相顧無言對坐了半宿,等他一走立刻鎖好門窗躺下補覺。
一覺睡到天亮,顧茵還是那個黑醜乾癟的廚娘,男人還是那個聾啞跛腳的醜陋幫廚。
兩人都做若無其事狀,只是顧茵再也不會和他碎碎念了。
過了一日,隆慶帝身邊來人說要離開寒山鎮了——遭遇了行刺,還沒把刺客緝拿,此處自然不再安全。
顧茵聽到這消息不禁松了口氣,然而不等她高興,那尚膳太監居然讓顧茵收拾著也一道去!
這狗皇帝都差點死了、眼下還要連夜逃命了,還不忘吃喝呐?!
顧茵心裡恨的咬牙切齒的,面上也不敢表現出什麽。
那青年已經算做了廚房的一員,所以顧茵一動,他也跟著動。
就在出發之前,那青年經過顧茵身邊時,以微不可聞的聲音道:“稍後我幫你逃。”
鬼使神差的,就是這麽幾個字,顧茵突然安心下來。
上萬禁衛軍連夜撤走,但也沒走遠,走了大概一天,大部隊上了一座山,到了一處匪寨。
寒山鎮外流匪不斷,舊朝的禁衛軍雖然打不過義軍,對付這些蝦兵蟹將卻是綽綽有余。
匪徒被清剿後,禁衛軍就在此處駐扎。
這裡環境簡陋,自然不再向從前那樣能把顧茵他們分散開來。而且觀察這麽一段時間,他們幾人也都是本分老實。
所以顧茵和周掌櫃、袁師傅待在了一處,只有在他們做飯的時候,才會有人進來監督和試毒。
雖隻隔了不到一月,但再次相見,眾人都有種一別經年之感。
周掌櫃都不禁紅了眼睛,問顧茵這些天好不好?有沒有受罪?
顧茵也是鼻酸,道:“我很好,就是每天做飯,然後被看管著而已。你們呢,都還好嗎?知道外頭的情況嗎?”
袁師傅和她待遇相同,自然也不知道外頭的情形。
但是周掌櫃是負責給將士做大鍋飯的,加上他這人說話做事面面俱到,真有心和人套近乎,也能做出八面玲瓏的模樣。
早在這次見面前,周掌櫃就和人打聽過顧茵的消息,雖不詳細,卻也知道她做的吃食很符合小皇帝的口味,並沒有受到磋磨。但到底還是親口聽她說了,他才安心下來。
這段時間周掌櫃已經不只是給他們做飯,還把出去采買的差事給攬到了自己身上。
當然自然也有人看管著他,並不讓他和外人接觸,只是借著他對寒山鎮的了解,便宜行事罷了。
但好歹能出去,他也多少知道一些事兒。
外頭情況比他們想得好,除了文家和他們幾個被牽扯進來的廚子,其他普通百姓的生活都沒有受到影響。這次小皇帝帶人離開,也隻帶走了文老太爺和他們一行人,其余百姓都沒有受到波及。
有一次周掌櫃還在街尾看到了顧野,小家夥臉色陰沉沉的,套著個大鬥篷躲在角落無聲無息,若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覺那裡站著個人。
他怕顧野輕舉妄動,連忙對他打了個手勢,讓他別動。
“後來又遇到一次,小野裝作不懂事的模樣,撞到了我們,我趁機把寫了字的布條塞給了他。宅子裡的大家知道咱們都安然無恙,應當不會太心急。”
顧茵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尚且能保持冷靜,聽到關於顧野的消息,她忍不住憂心攥緊了拳頭,“這孩子主意大,我在家時還能管束一二。我娘是管不住他的,如今咱們離開了寒山鎮,我就怕那孩子跟過來。”
若是被人當成小探子抓住……顧茵不敢設想那樣的結果。
猶豫再三,顧茵還是找到了那青年——他們現在所在的山頭極大,侍衛們要從山下巡到山上,做粗活的人手越發不夠。他已經不止在廚房幫忙,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頭做別的活計。
“前頭我幫你留下,你幫我解了困局,這是打平。但是雨夜那天我又幫你一次,希望你還我一次。”顧茵並不是挾恩求報的人,但為了顧野,她只能厚著臉皮。
看到她眼睛裡滿滿的哀求,青年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煩,隻言簡意賅道:“你說。”
“我兒子可能會跟過來。”顧茵忍著揪心之感,吐字艱難地道:“他五歲多,跑的很快,一般的習武之人都跑不過他。若是遇到了……”
她居然已有個五歲大的兒子。青年的眼神不由落到她的婦人發髻上,很快又挪開了眼,隻道:“我明白了。”
第60章
這天的天氣又是陰沉沉的, 小雨淅淅瀝瀝下了一整日。
侍衛們越發煩躁,從前在宮裡的時候他們只要巡某個宮門或者某個宮殿附近,後頭到了文家, 也只是在文家附近巡邏。
現在可倒好, 山腳下巡到山頭上,每個人的工作量都大大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