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我當時……”顧茵深呼吸一口,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你做得很好。”青年溫聲道:“比他們都好。”
他也不擅長誇人,頓了頓又乾巴巴地道:“你比他們都聽話,若是男子,你肯定是個好兵。”
文老太爺在旁邊聽了差點笑出聲。
“你身上的傷……”聽他沒有責怪,顧茵的目光落在他端碗的手上。
他雙手都皮開肉綻,尤其是抓利劍的那隻手,更是血肉模糊。
“疼嗎?”
“不疼。”
顧茵無奈看他,這是把她當孩子騙呢?
青年彎了彎唇,笑道:“好吧,是有一點疼的。”
兩人都狼狽得很,一個臉上身上盡是血跡,活像地府裡爬出來的惡鬼,一個發髻散亂、臉上又白又黑的,卻是一起都笑了起來。
“咳咳!”文老太爺清了清嗓子,先轉頭看向青年,“你先去包扎傷口,她做的飯是仙丹妙藥嗎?能治你的傷?”又對顧茵道:“聞了一晚上粥香,你不知道給我盛一碗來吃?”
兩人被他說的都得分開,青年去找人包扎傷口上藥,顧茵則還留在殿內,又舀出一碗菜粥送到老太爺跟前,“您餓了早說呀。”
文老太爺呼嚕著熱粥看她一眼。
傻子也瞧出顧茵之前不對勁了,而且當時青年未回,他也沒心思吃飯。
“你這不行,”文老太爺咽下一口熱粥,“他姓甚名誰,有沒有家室,你打聽清楚沒?”
“沒,沒啊。”顧茵聲如蚊訥,“萍水相逢,我打聽那些個作甚?”
“你說打聽這些個作甚?!”文老太爺急的直瞪眼,那青年看著二十好幾了,這個年紀早該成家,更可能是幾個孩子的爹了。顧丫頭雖然嫁過人,但總不至於給人做妾!
顧茵被他瞪得不敢抬頭。
“一會兒你閉嘴,我來問。”文老太爺恨鐵不成鋼地把空碗塞回了她手裡。
“嗯。”顧茵聲音越發低,和蚊子哼哼沒差別。
然而不等後頭老太爺再找青年說話,外頭晨光熹微的時候,撲簌簌飛來了一隻信鴿。
那青年帶著未包扎完的傷口和尚未清洗的一臉血跡,快步進了來,道:“援軍來了,我們要去攻打清淨山。你們先走!”
顧茵攙上文老太爺,文老太爺再把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文二老爺喊醒,帶上周掌櫃和袁師傅,一行人輕車簡行地由那白皮小將護送,踏上回寒山鎮的歸途。
臨分別前,青年看著顧茵,顧茵也正好看向他。
“你……”顧茵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到了唇邊,最後隻說出一句,“保重。”
第63章
一行人天亮出發, 路上並未遇到舊朝的人,終於在當天夜裡趕回了寒山鎮。
那白皮小將為首的義軍中人並未久留,把他們平安送到文家大宅門口, 就立刻轉頭離開。
文家值夜的家丁看到文老太爺和文二老爺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高興地跟過年了似的。
文大老爺聽到響動就立刻出來了。
都深夜的時辰了,他還穿的整整齊齊的, 顯然是還擔心得沒有就寢。
看到文老太爺被家人接進府裡,顧茵他們也該回顧宅了。
然而馬車剛掉頭沒走多久, 就遇到了提著個燈籠尋過來的王氏。
“我家大丫呢?”王氏看到坐在車轅上的周掌櫃和袁師傅, 同當時看到文二老爺掉下車的老太爺一般, 急得都破音了。
“娘, 我在這呢!”周掌櫃勒停了馬車,顧茵撩了車簾, 探出了個頭。
“唉!你別下來了。”王氏小跑著上前,手腳並用地從馬車後頭上了車。
等到上了車,王氏把顧茵從頭到腳地摸了一遍, 然後緊緊攥著她的手,連聲道:“回來就好, 回來就好!”
顧茵的手被她捏的生疼, 她也不呼通, 隻問王氏道:“娘怎麽知道我們回來了?”
王氏解釋道:“就隔著一條街, 我正和忠伯在門口說話呢。”
至於她為什麽這麽晚還守在家門口, 自然還是在等她, 怕她哪天回來了, 忠伯年老耳背,沒及時給她開門。
兩家確實離得不遠,說話的工夫馬車就停到了顧宅門口。
顧茵和王氏、周掌櫃下了馬車, 袁師傅則趕著車自己回家去了。
顧宅門口,不止忠叔在候著,宋石榴和武安、顧野、徐廚子和他兩個小徒弟,甚至田氏母女都沒睡,一聽到響動全部迎了出來。
“娘!”
“嫂嫂!”
兩個小家夥像兩顆小炮彈似的一起衝了過來。
顧茵張開臂彎把他們接住,一人揉他們一把,而後看著顧野笑道:“怎麽打扮成這樣?”
武安沒怎麽變化,只是高了些也瘦了些,顧野卻是大變樣,穿著那個黑漆漆的大鬥篷,套著帽兜,還學顧茵一樣剪厚劉海、抹鍋灰,像又經歷了一次流浪一般。這要走路上,顧茵還不一定能一眼把他認出來。
“想和娘一樣嘛。”顧野帶著鼻音,甕聲甕氣地說。
自打他有了娘以後,就沒有和娘分開過這樣久。
有時候顧野也很害怕,怕自己會像不記得小時候的事那樣把娘的模樣也忘了。所以他才堅持這樣打扮。
那就是說之前他也是這個樣子去山上打探她的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