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卑不亢的,秦氏接著譏笑道:“哦,你這麽一說我就明白了。宮中菜肴金貴,你們鄉下人出身,自然吃不慣。”
顧茵依舊不徐不疾的,笑道:“是啊,我們出身不如您家顯赫。不過夫君在家時說過陛下很喜歡一句話,叫‘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多虧了陛下不以出身分貴賤,如今我們這樣的人家才能和您這樣出身尊貴的人坐一桌呢。”
來嘛,陰陽怪氣誰不會呢?
顧茵說完又是一笑,還對著殿內其他人舉了舉杯。
偏殿之中的女眷大多都是跟隨義王起義有功勞人家的。
像魯國公府這樣,本身就日子過得不錯,還幫著起義的人家畢竟還是少數,大多從前都不顯赫,日子過不下去了,才敢擔著風險造反。
他們這邊的說話讓不少人聽到了,她們雖然不敢和魯國公府正面交鋒,卻也在旁邊小聲嘟囔上了。
“鄉下人怎了?咱們多少人從前不是鄉下人?”
“就是,我家從前還是村裡殺豬的呢,這有啥丟人的?”
“魯國公府老夫人還論出身呢,旁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她家兒媳婦也不是什麽顯赫人家的小姐,從前就是軍營裡一個無親無故的廚娘而已,給將士們做大鍋飯的……”
聽到這議論聲,秦氏面色鐵青,恨恨地瞪過去,直到把那些人都瞪得不敢再吱聲。
秦氏不再論出身了,把顧茵上下一打量,又輕哼道:“都是剛開府的國公之家,你這打扮……嘖嘖,未免太過窮酸了。是家裡入不敷出,還是英國公夫人苛待兒媳呢?”
顧茵的打扮跟窮酸絕對搭不上邊,若是能賣錢的話,她手上一個金鐲子都能賣上千兩。
當然和秦氏這樣恨不得把十個手指都戴滿金戒指的打扮相比,她的打扮確實是素淨。
“您這是說的哪裡話,我娘待我和親生的沒兩樣。”和這樣胡攪蠻纏的人論審美沒必要,顧茵還是不惱,接著笑道:“您別是代入了什麽看不上兒媳婦的惡婆婆吧?”
有人噗嗤一聲笑出來,又趕緊忍住。
這殿內最看不上兒媳婦,甚至入宮赴宴都不把兒媳婦帶來的,可不就是秦氏?
秦氏臉色鐵青,對嗤笑聲置若罔聞,接著道:“那就是你們府中入不敷出了?也是,窮人乍富,總容易得意忘形的。別是這麽快就把家底兒掏空了吧?”
“我讀書少,倒是不懂什麽叫‘得意忘形’。不過府中確實不到您說的入不敷出。說到這個還得謝謝您呢,若不是前兒個您家小公子仗義疏財,我家日子肯定沒有現在好。”
賭坊的事兒早就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所以顧茵並不介意提起。
“區區幾千兩,我家就當打發叫花子了。”秦氏咬牙道。
王氏也咬了牙,轉頭看向顧茵。
婆媳倆相依為命過來的,說是心有靈犀也不為過。
這眼神一出,顧茵就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在問她能不能當場打人了。
顧茵把王氏手裡捏的死緊的小杯子拿出來,“娘臉色不大好,是不是吃多了果釀頭暈?出去吹吹風可好?”
隨後她又安撫地拍了拍王氏的手背,王氏瞪秦氏一眼,還是聽話地出去了。
等她走了,顧茵才作驚訝狀道:“那可是幾千兩銀子啊!”
說到銀錢,秦氏也有了底氣,昂著下巴蔑笑道:“我們家裡底蘊深,自然不會缺銀錢。”
也是因為這份底蘊,他們馮家教養出了不輸於任何豪門貴女的馮貴妃,成了后宮中周皇后下頭第一人。
至於其他功臣家的女孩兒,則根本入不了正元帝的眼,連入宮的資格都沒有。
“是如何的底蘊深呢?”顧茵眼睛發亮,好奇道,“夫人可能仔細說說?”
果然是鄉下人,聽到自家富有,就變了態度,攀附上了。
秦氏心中冷笑,繼續昂著下巴道:“我家雖然俸祿不多,但另外還有自家的莊子、店鋪,不只是滁州的,京城中也有不少……”
顧茵唇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
王氏出了偏殿後,和宮人說自己想吹吹風,宮人就把她引到了禦花園的涼亭。
後頭宮人站的遠遠的,王氏左右一打量,確定沒人在附近,就用極小的聲音,換上寒山鎮的方言,碎碎念罵上了。
罵完秦氏,王氏總算是舒坦了不少。
等到她回過神來,王氏發現亭子裡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個人。
一個和秦氏差不多大,看著比她大十歲左右、穿著富貴的老婦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自己身後。
對方看到她猛地轉頭,被嚇得後退了兩步,又歉然地道:“我嚇到你了?對不住。”
老婦人帶著口音的官話,和王氏的口音有些相似,一下子就讓人覺得親切起來。
王氏擺擺手笑道:“沒事兒,我沒這麽不禁嚇。倒是我突然回頭,嚇到你了吧?”
那老婦人也笑道:“沒事兒,我也禁得嚇。”
王氏又道:“就是,咱們鄉下人沒那麽多講究。”又問她:“你怎也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