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換個不受重視的, 正元帝不用太在意對方的想法,問了也就問了。
偏是武青意這簡在帝心的, 正元帝不想讓他難堪。
這便需要讓人從旁查證。
好在隻這一樁,也不用特地派人前往寒山鎮。
因為顧茵他們是和文家的人一道過來的。
不用驚動英國公府,從文家的人問一問, 就能知道。
正元帝讓人立刻出宮去文家打聽,他留在慈寧宮和王太后一起等消息。
王太后開了妝奩, 從裡頭拿出一幅珍藏多年、已經發黃的小像。
那是當年陸烈走丟後, 武青意找來畫師, 按著她和周皇后的描述, 畫出來的。
王太后已經許久沒敢打開看這畫像, 畫像上的孩子兩歲多點, 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很是熟悉, 但是似乎又有些陌生。
她摩挲著畫像上孩子的面容,最後手指停留在畫像上的孩子眼睛之下,“我已經不記得了, 阿烈眼睛下有沒有痣。”
“娘莫要傷懷,且等消息來了再想。”
當天晚上,正元帝派出去的人就從文家下人口中打聽出來了顧野的身世。
他的身世在寒山鎮碼頭附近人人都知道的,並不算什麽秘密。
聽說他是從船上逃出來,流落到的那裡,王太后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滾落下來。
“是咱家阿烈,一定是!”
當年陸烈丟了一段時間,正元帝派人回家去,才得到了這消息。
後頭讓武青意帶人去尋,他帶著小像多番打聽,才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打聽到了這孩子落在遠洋船行手裡。
那遠洋船行雖然背靠權宦,但到底做的是拐賣人口、傷天害理的事情,並不敢光天化日大膽行事。
他們抓到孩子後並不會直接送走,而是會把孩子養大一些,把身體不好、得了病的半路扔了。再挑選合適的時候,把孩子當成貨物,統一運到海外。
武青意帶著人一路尋過去,總算是把一船孩子給救了下來。
然而其中並沒有陸烈,審問過船員才知道,不少得病的孩子已經被他們半路丟棄到荒山野外等死,還有就是途中還遺失過一個孩子。
武青意並不敢去想陸烈是不是得病了,讓他們丟了,隻想著那遺失的孩子是他,便又在沿著那船隻之前的軌跡,一個鎮子一個鎮子,一個縣城一個縣城地去尋找。
這次依舊是一無所獲,到了正元帝給他們制定的歸期,武青意也只能空手回去複命。
當時王太后還存著大孫子能活的想法,對事情的來龍去脈問的很清楚。
所以她才會這般激動。
正元帝當然也跟高興,他快步在殿內打了好幾個轉兒。
但不多時,他冷靜下來,道:“娘,這件事先不能外傳。”
現在知道的,就是英國公府的那孩子是收養而來,多半就是當年被遠洋船行遺失的那個。至於遺失的那個是不是就是陸烈,還得再讓人去細查。
前朝余孽南逃了一部分,遠洋船行的人也在其中,不過那些人早就是甕中之鱉,等到年後就能收網,把那些人抓起來審問清楚,也就能把那孩子的身世查清楚了。
尤其現在自家是皇室,認回一個走失數年的皇長子,茲事體大,不拿出確鑿證據,血統的問題很有可能成為有心人攻訐他的話柄,影響孩子未來一生。
王太后聽了這話連連點頭道:“好好,都聽你的,就等拿出確鑿證據,咱們再把阿烈接回來!”
反正她已經是認定那孩子是大孫子——他長得和小時候雖有些不同,但小孩本就是一天一個模樣,大體輪廓還是一樣的,他讓王太后覺得莫名喜愛,境遇和自家大孫子相同,年紀更對的上,說都是巧合,誰能相信?
現在大孫子就算不能回宮,她卻是可以經常出去看他的。
她從前都不抱希望了,以為大孫子早就不在人世了,現在的境況完全是意外之喜,只是晚上幾個月相認,實在不算什麽大問題。
“你快去皇后那裡,把這好消息告訴她!”王太后催著正元帝離開慈寧宮。
正元帝興衝衝奔著坤寧宮而去,卻沒進到殿內,已經讓宮女攔著了。
宮女在門口跪成一溜兒,周皇后面帶寒霜地出了來,“照兒大病初愈,不方便見人,請陛下恕罪。”
回想過去,他們二人是青梅竹馬的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即便是正元帝在外行軍,留她在家奉養公婆,周皇后都沒有一句怨言。
就是從長子丟了以後,她完全變了一個人。
正元帝對她有愧,並不惱怒,只是解釋道:“朕不是來看照兒的,而是有事和皇后說。”
周皇后依舊不讓他進去,讓他有話直說就好。
正元帝便讓宮人先退下,而後才道:“是咱們的烈兒……”
“陛下還要提他?!”周皇后聲音尖銳,又滿含敵視地看著他。
“你聽我說,是有個孩子,很有可能就是咱家的烈兒,他沒死,還活的好好的。”
周皇后依舊沉著臉道:“這種話陛下不是第一次對我說了,一次兩次三次……陛下還要說幾次?”
丟孩子的事當初許多舊部都知道,後頭就也有人送孩子到他們面前來,說是找到了,想借此邀功。
有一次對方尋來的人真的是和畫像上很像很像,一家子都以為是真的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