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茵和眾人打了個招呼,好幾天沒見,再聚首少不得得寒暄幾句。
顧茵誇這個夫人的新首飾好看,又誇那位夫人的新衣裙鮮妍。
她別的本事沒有,認人的本事還是有的,雖說是寒暄,卻也得有一雙慧眼,能看出女客年後和年前的不同。
一眾女客都被她哄笑了,還有性子跳脫的年輕婦人忍不住笑道:“顧娘子不止本事大,廚藝好,怎麽講話也這般討人喜歡?這小嘴兒是不是抹了蜜?讓我嘗嘗!”
那婦人做勢真要探過臉,顧茵笑著躲開,笑鬧過一陣,顧茵下廚給她們送上一份甜品,算是年節上的一點心意。
午市的時候,輕食雅舍來了個生面孔。
那是個看起來約莫二十五六的年輕婦人,白淨的皮膚,水汪汪的眼睛,面容談不上國色天香,但是自有一種溫溫柔柔的氣質。
她來了後就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新奇地張望了一番。
堂倌送上菜單後,她客客氣氣地道謝,然後仔細看了一遍,有些苦惱地皺起了眉。
顧茵就上前詢問道:“瞧您面生,是第一次來嗎?”
年輕婦人微微點頭,笑起來的時候唇邊泛起一對梨渦,語氣輕柔地道:“讓您笑話了,這上頭好多東西我都沒聽過,所以不知道點什麽。”
“嘗嘗我們家的薑撞奶可好?”
婦人點了頭,沒多會兒堂倌就送上來一個白瓷小盅。
薑撞奶的做法並不困難,就是老薑榨出汁先倒入小盅,鮮牛乳和白糖按比例混合,放入鍋中加熱。
比較複雜的一個步驟,就是加糖牛乳熬煮的時候,溫度得控制在七十度以上,八十度以下,不能煮至沸騰。
這個時代沒有溫度計,所以靠的是顧茵對火候的把控。
牛乳從火上離開後,需要從一定高度倒入呈了薑汁的碗中,這才是名字裡那個“撞”字。最後蓋上盅蓋,放置一段時間後,凝結成半固體,放上杓子不沉下去,就算是成了。
年輕婦人拿起刻花銀杓,舀起一杓吃到嘴裡。
這薑撞奶又香又濃,甜而不膩,入口即化。而且薑味並不會濃鬱到刺鼻的程度,反而是蓋住了牛乳本身的腥味。相輔相成,相得益彰。
年輕婦人剛從外頭過來,手腳都有些冰涼,吃了帶著薑的甜品,沒多會兒胃裡就暖和起來。
“您推薦的真不錯。”婦人由衷的誇讚道。
顧茵後頭又給她介紹了其他東西,對方都認真地聽了。
等到顧茵介紹完,婦人才恍然道:“對不住,讓您說了這樣多,我……我再點一盞花茶就好。”
她衣著光鮮,其實不像是囊中羞澀的人,但顧茵也不在乎那些,她又不是強買強賣的那種人,只是看她面生,又沒人陪著,有些不自在,所以才來和她搭話,又純粹地介紹而已。
想到自己去別的店做客的時候,也不大喜歡一直有夥計跟著,又恰逢文二太太過來了,正在尋她,顧茵也沒再多留。
文二太太今日心情不好,來了就大吐苦水,說自己在年頭上忙的不成,文二老爺倒是樂呵,從前在寒山鎮上狗嫌人厭的,現在居然還有人上趕著同他交好,請他飲宴吃酒的,日日不著家。
“虧他年前總說我不著家,我心裡還過意不去,年頭上一天都沒出門,還和從前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倒好,比我從前過分了不知多少倍。”
文二太太性子直爽,常在輕食雅舍出入後,已經結交了一大幫手帕交。
女子聚在一起嘛,除了吃吃喝喝、玩玩鬧鬧,必不可少的肯定還要罵男人這一項。
她一開口,就也有不少人附和。
“我家夫君也是這樣。比你家的可混不吝多了,不止是不見人影,年頭上還收了個舞姬,那舞姬妖妖嬈嬈的,技藝不能和曉媛她們相提並論,卻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我不高興,我婆母還……算了,晚輩不論長者,總之這個年過得是夠讓人堵心的。”
眼看著她們越說越大聲,顧茵不想牽扯進別家的私事,正要離開。
文二太太把她拉住了,道:“你先別走,今兒個我氣不順。雅舍的單都我來買!”
輕食雅舍的東西不便宜,如文二太太這樣注意身形,不怎麽吃喝的,待一天隻喝點花茶,吃點沙拉,也要二三兩銀子。
如果是敞開吃喝,那一個人一天的消費怎麽也得有十兩銀子。
加上後頭多了按摩項目,那消費可就更多了。
顧茵正要勸二太太別置氣,那個和文二太太一道痛罵自己夫君的女眷就搶著道:“都別和我搶,我來付!”
顧茵仔細一回憶,這婦人夫家姓劉,開著京城內最大的綢緞莊,而劉夫人娘家也是不輸於夫家的富商。
那劉夫人又壓低聲音恨聲道:“反正我家那個給舞姬添一套行頭就花上百兩,與其讓他那樣隨便花銷,還不如請咱們姐妹玩樂一場。不過我也不用他的銀子,不怕你們笑話,我這年紀了,我爹娘還把我當孩子似的,過年的時候還讓我兄長捎帶了許多財物給我,讓我別苦著自己!我遠嫁而來,朋友少,愛好也少,銀錢沒其他地方花,所以都別攔我。”
顧茵也不勸什麽,讓堂倌公布了這麽消息。
雅舍內都是不差錢的主兒,但承蒙了她的款待,還是都會來和她打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