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容我想想不?”他沒再不高興了,沒骨頭似的,靠在正元帝身上。
他還不到七歲,但道理一點就透,不像其他這個年紀的孩子遇到不順遂的事情,只會哭鬧。
正元帝自然道:“當然可以,左右這正月底朕才會下旨恢復你身份,你慢慢想。”
顧野點點頭。其實他還有另一個人選的,就是馮鈺。
雖然認識時間短,但馮鈺一開始誤會他偷東西,先幫他給了銀錢,又跟出來規勸他,詢問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難,後頭還給他講了那麽多典故。
跟他借戲本子的時候,馮鈺還想著自報家門,並不故意隱瞞兩家敵對的身份,光明磊落的很。
不論是為人,還是文采,馮鈺都是挑不出錯處,極好的。
壞就壞在他是魯國公府的,同樣是當伴讀,他肯定是給自己表弟當,哪裡輪的到他?愁人的很。
…………
顧茵送走一大一小,又去廚房給家裡其他人做好了肉夾饃,才去了食為天。
到了快中午時分,外頭忽然喧鬧起來,顧茵去外頭一看,原來是一個車隊在運送東西。
太白街本就熙攘,那車隊運送的東西又都是大件,就把路給堵上了。
顧茵使人去一打聽,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送到望天樓的——那街尾的位置不像食為天所在的街口那樣四通八達,運送大件的話只能從食為天門口經過。
打聽消息的是大孫氏,她心裡玲瓏,不止探聽到這個,欲言又止道:“東家,我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顧茵讓她說,她才開口道:“我看那些東西又是金又是玉的,不像是一般酒樓會用到的。而像是女子貴眷用的東西,且我還在望天樓看到有工匠出入,他家夥計也對人說今日頂層不開放,要重新修葺,您說他們是不是……”
前一天陳氏才來過,今日望天樓就開始敲敲打打,添置女子用的東西了。
自然是要抄自家的輕食雅舍。
速度是比顧茵預料的更快,但也並不足以讓人吃驚。
“我知道了。”顧茵點頭,“沒事兒,咱們且看看。”
先不說自家輕食雅舍有顧茵自己做的甜品加持,光看擺設她就覺得望天樓抄不明白——怎麽說呢,他們運送過來的東西,貴重華美,但給她的感覺就是,這並不是年輕女子會喜歡的東西,而是男人以為這是女子喜歡的東西。
而且桌椅那些也都是紅木為主,紅木自然更加名貴,擺在店裡更好看。
但這種顏色其實是不利於開店留住客人的,看久了容易讓人焦慮,更別說那種硬板椅子,舒適度上根本不能和沙發相提並論。
顧茵不由想到了陳氏,她昨兒個在雅舍裡待了一整日,會沒察覺沙發比普通的木椅舒服?
沙發這種東西比紅木桌椅便宜,且做法不複雜,說給匠人聽,人家立刻就能做。
望天樓卻沒照著這個抄,應該是她回去後根本沒提這個。
確實是個挺不錯的人,若不是兩家對立,顧茵都想交她這個朋友了。
…………
城外的月半庵,是享譽京城的香火鼎盛之地。
也是之前武重為家人立長生牌位,後頭送沈寒春過來養病的地方。
這天王氏是聽禦醫轉達,說沈寒春覺得在外有些孤苦,所以代表全家過來探望她。
沈寒春調養到現在,身子已經好上許多了,起碼能下床了。
但聽到王氏過來,她還是稱自己身上還沒大好,未免過了病氣給她,就不見她了。
她自己說覺得孤苦的,眼下又不見人,頗為奇怪。
但王氏心虛——前頭自家差點意外弄死她,當時還讓顧野日日去瞧她呢,後頭才知道這命格最貴重的就是顧野。所以王氏也沒生氣,隻叮囑丫鬟們服侍得盡心一些,轉頭就去燒香了。
這天天氣有些陰沉,出城的人少,庵堂裡只有三五個香客。
王氏跪在蒲團前,給家人都祈了一遍福。
等她再睜眼的時候,發現身邊的蒲團上也跪了一個人。
“信女陳氏,年幼被拐,賣入雜耍班,命途坎坷。不敢奢望自身,只求菩薩保佑,保佑我爹娘平安順遂,在碼頭上不受風吹日曬之苦,保佑我兒平安長大……”
年輕的婦人一臉虔誠,連王氏端詳了她半晌,都沒發覺。
王氏看她也是事出有因,因為聽到她聲音耳熟,仔細一回憶,想起是那日在戲園子碰到的秦氏兒媳婦。
她的聲音溫溫柔柔,說官話的強調和一般人都不一樣。也就比自家兒媳婦差一些了。
所以王氏對她印象深刻。
陳氏睜眼,看到王氏,她歉然地道:“是我聲音太大了,打擾了夫人麽?”
王氏搖頭說不會,然後她也不知道說什麽,隻忍不住歎息道:“你是個好的。唉……”
看陳氏身邊還帶著人,王氏怕自己和她說話,讓秦氏知道了又要發落她,所以也就沒再多言,立刻走了。
廂房裡,沈寒春正在問一個小尼姑,“你確定她們倆人在一處祈福?”
“是的。”小尼姑點頭,“可是沈姐姐為什麽要讓我把兩位夫人引到一處?是想讓她們結交成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