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椒田是劉家設的彩頭,剛使人打聽了一番,似乎是從前的劉老太爺喜食辛辣,就讓人從前朝那遠洋船行購買了許多,再請了好些人來試著栽種。實驗了好幾年,終於算成功了。後來劉老太爺壽終正寢,這番椒田自然就落到子孫後代手裡了。這番椒種植條件嚴苛,很難推廣,這上頭賺的那點銀錢,做珠寶生意的劉家也看不上,便當做個新鮮的彩頭送出來了。”
顧茵聽完難免唏噓。
“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的道理一般人都懂,現代人從沒覺得種植這些外來物種有什麽困難,那是科技發展進步了,且還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吸取了前人的經驗教訓。
想把一個外來物種弄到適合本土種植,其中不知道要經過多少年的摸索。
可惜那些農人辛苦了那麽久,最後的勞動成果就讓富貴人家的子孫當成玩鬧的彩頭,隨意地送了出來。
不過好在這天辣椒田最終落到了她手裡,自然是不會埋沒了它們。
就是不知道種辣椒的那些農人還在不在,他們有了這樣寶貴的經驗,後頭船行再從外頭獲取別的東西,也可以交給他們種植。
此時已經到了下午晌,馬球會接近尾聲了,陸夫人還要招待客人吃喝休息,顧茵便沒再托她去詢問。
顧茵兀自想著辣椒田的事兒,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武青意已經吃完了一個兔子腿。
看到顧茵看過來,武青意饜足地稱讚道:“外焦裡嫩,肥而不膩,夫人這兔子烤的真不錯。”
這還是第一次武青意在人前稱她為“夫人”,顧茵嗔他一眼,又問起方才那陸小娘子的話,“她怎麽說你是豁出性命才贏了馬球?”
武青意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但顧茵問了,他也不想撒謊,就道:“有好幾次他們堂兄妹配合,眼看著就要把球運走,是我用了蠻力,把他們攔住了。不過我於馬術上還是有些心得的,所以完全沒有受傷。而且也不至於像她說的那樣,豁出性命,至多就是摔下馬來,讓馬踢上一腳。”
顧茵前頭還當是那陸小娘子誇大其詞,聽到這裡不由變了臉色——
什麽叫至多被馬踢上一腳呢?
落馬這種事真的可大可小,輕則斷胳膊斷腿的,重則完全可能丟了性命。
當然以武青意的武藝,真要落馬他肯定能保全自己。
但是顧茵還是不大高興,辣椒田固然是她想要的,但絕對沒重要到他枉顧自身安危。
後頭文二太太他們都過來攀談,顧茵就沒再接著和他說下去。
傍晚時分,馬球會結束,眾人各自回家。
武青意沒再騎馬,陪著顧茵一道坐馬車。
顧茵確實有些累了,上馬車後就靠在引枕上閉目養神。
一直到進了城,快回到英國公府,顧茵才睜開眼睛。
一睜眼,她就對上了武青意的視線。
他正小心翼翼地打量她,兩人視線一碰,武青意立刻心虛地挪開眼。
或許乖巧這個詞用在他這個年紀和身形上極為不合適,但顧茵腦海裡卻是立刻冒出了這個想法。
就好像上輩子在自家鋪子裡她養過一條看門的大狗,它每次犯錯,偷吃後廚的飯食或者咬爛了東西,被顧茵訓斥過後就也是這副模樣。
顧茵彎了彎唇,武青意見她笑了,不由也呼出一口長氣,試探著輕聲問她:“你不生氣了?”
顧茵道:“本也沒生氣。”
談不上生氣的,畢竟他那麽做只是為了讓她高興,是他的一番心意,她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再對他生氣,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不過下次不要這樣了。”顧茵頓了頓又接著道,“不值當,知道不?”
武青意鄭重地點了頭,又解釋道:“其實當時沒想那麽多,只是聽人說了那彩頭,想著是你會喜歡的。又看當時那陸家兄妹贏了好幾場,又沒人敢和他們叫陣。我想著那陸小娘子性子驕縱,東西若到了她手裡,怕是後頭就算用銀錢買,她多半也是不會賣的。所以才想下場試一試。”
“算啦,不想那些,總之還是謝謝你。這份禮物我很喜歡。”
顧茵說著主動去牽他的手。
小巧綿軟的手第一次主動靠近,柔軟的指腹輕輕撓著他的掌心。像是安撫,又像是逗弄。
“別鬧。”武青意攥住她胡鬧的手指,嗓音卻比平時還低沉了好幾分。
顧茵笑得眉眼彎彎,問他說:“我怎麽就鬧了呢?”
這戲碼還是和他學的呢。若她眼下是胡鬧,那前頭他那麽做又算怎麽回事呢?
一邊問,顧茵眼波流轉,帶著狡黠的笑意,伸出手指在他大掌虎口處打圈。
武青意眼神一黯,捉住她的手順勢一拉。
顧茵還未反應過來,便被武青意拉到懷裡,他粗重急促的呼吸聲陡然在耳邊放大。
“做什麽呀?”顧茵伸手推他,聲音不自覺地比平時軟糯了幾分。
“再不許胡鬧了。不然我就……”
“不然你就如何?”
氣氛正有些旖旎,王氏的大嗓門從外頭傳出來。
“大丫,大郎,你倆幹啥呢?怎麽馬車停好半天了,你倆還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