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這次也來了,按說她這個年紀的人一般是不會來參加這種活動的,而且她又不像王太后和王氏那樣身子康健,喜歡熱鬧。
所以她為的當然不是打獵騎馬,而是和馮貴妃相聚,互通有無。
過去馮貴妃雖然很少能出宮,但往宮外消息遞得頻繁。
後頭也不知道怎麽了,她自己宮裡的人還好,其他宮人卻是越發使喚不動。
想傳一份家書出來,那得上下打點,少說得花費百兩銀子。
正元帝前頭給了永和宮不少賞賜,但也都是珠寶首飾那些,很少給現銀。
宮中的賞賜都帶著特有的徽記,馮貴妃再蠢笨也知道不能讓這些東西流出去,便隻好一面和秦氏要現銀,一面減少往宮外遞消息的次數。
上次母女倆通信,還是馮家和陸家定親那會兒。
秦氏這段時間過得可算是十分如意,礙眼的兒媳婦被清掃出門,後頭也沒再給馮家惹什麽事兒,就好像憑空蒸發了一般。讓她又愛又恨的大孫子如今在宮裡的時間多,回家的時間少,祖孫倆互相不礙著對方的眼。
馮家的財政危機也在和陸家定親後解決了——陸家已經先送了五萬兩過來任秦氏隨意支配,而剩下的十五萬兩,則會在兩個月後,陸沅琪嫁進馮家的時候,和她其他嫁妝一道帶過來。
因為陸家這樣會來事,所以這次春狩,秦氏也很大方地給陸沅琪下了帖子,帶她過來長長見識,算是給她和整個陸家做臉。
陸家雖是商戶,但在京城也算是享負盛名。
和馮家交往甚密的那些人家知道兩家要結親,見了那恨不得把她誇出一朵花來,又說秦氏高瞻遠矚,摒棄了門戶之見,很了不得!
捧得秦氏像活在雲端裡一般逍遙自在。
春狩第一日馮貴妃隨侍正元帝左右,母女倆沒見面。
第二日馮貴妃沒再跟出去,自然過來和秦氏說話。
母女倆碰了頭,馮貴妃見了秦氏就哭訴道:“母親只顧著自己高興,卻不想想女兒的處境。女兒如今空得一個貴妃的名頭,既無寵又無權,怕是再過不久,宮裡就再沒有女兒站腳地方了……”
上次母女倆面對面說話,還是正元帝認回顧野之前,放了馮貴妃出宮歸寧。
彼時的馮貴妃何其風光,侃侃而談,還謀劃著將來當皇后,甚至當太后。
沒想到不過短短兩月,她就像變了個人一般,不止臉上再不見那志得意滿的風光姿態,更是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不如從前美豔不算,還平添了好幾歲。
秦氏忙勸道:“我的兒莫哭,有什麽委屈快和娘說說。”
馮貴妃就一邊流淚一邊娓娓道來。
不同於秦氏最近的逍遙自在,馮貴妃近日過得很是不好。
驅使不動宮人已經不值得一提了,她現在和親兒子陸煦聚少離多。
雖說前頭她花了好些個銀錢打點,還把陸煦身邊的奶娘和宮人都一並送去了擷芳殿。
可即便如此,她對擷芳殿發生的事兒還是知之甚少,只能從奶娘嘴裡知道一些。
那會子顧野把親弟弟陸照也一起帶到擷芳殿上課,馮貴妃自以為得到了機會,讓奶媽多吹吹耳邊風,好讓陸煦知道親疏有別。
沒想到陸煦前頭確實有些吃味,轉頭讓顧野三言兩語一哄,再弄了些宮外的新鮮玩意兒,又只知道跟在顧野屁股後頭轉了。
後來陸煦還回去說:“大哥和表哥他們都不帶什麽奶娘,隻陸照還需要奶娘跟著。我比陸照強,我不需要奶娘了。”
這番話他後頭又對正元帝說了一通,正元帝就讓那奶娘還回永和宮伺候。如今只要陸煦不願意和馮貴妃說的事兒,馮貴妃是再不能探聽到半個字!
還有昨兒個第一日狩獵結束,她這親娘還在正元帝旁邊站著呢,陸煦居然跟在顧野後頭,對著顧茵親熱地喊著“姨姨”,就著顧茵的手讓她擦汗。
而且這還只是一遭,更糟心的是,帝後感情越發和睦了。
從前馮貴妃沒覺得周皇后比自己高貴多少,雖說周皇后是皇后,她是貴妃,但周皇后無寵,反倒是她,多得是陪伴聖駕的機會,生下的皇子也比陸照那病秧子頂用。
眼下周皇后多了個厲害的嫡長子不算,還和正元帝越走越近。
那養心殿她想進一次比登天還難,更別說留宿了。
知道這個消息的當夜,馮貴妃氣得砸了一屋子的擺設。
動靜鬧得很大,正元帝知道了讓錢三思過來詢問,馮貴妃自然不敢說自己是拈酸吃醋,隻說是宮人不小心,讓宮人頂了包。
這就形成了個惡性循環,如今連帶著她宮裡的宮人都不如從前那般忠心可靠了。
前一日狩獵,馮貴妃做低伏小,不辭辛苦,不知道在外頭吃了多少塵土,跟著隨侍了正元帝一整日,本以為會換回一些恩寵,馮貴妃當夜都盛裝打扮起來了。
沒想到,正元帝和周皇后用過晚膳後又宿到了一處。
說到這裡,馮貴妃的眼淚又和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哭道:“母親快給女兒出出主意,女兒是真不知道怎麽辦了。”
秦氏訥訥地道:“陛下怎麽就不寵愛你了,是不是你做了什麽……”
馮貴妃恨聲道:“女兒能做什麽?女兒還和從前一樣,從未變過。是陛下變了,一切自打烈王回宮後都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