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帝正在批折子,見他著急忙慌過來,好笑道:“朕前兩天才誇你文質彬彬的,像個讀書人的模樣了。怎麽才沒過兩天,又這副形容無狀了?”
顧野跑的像小狗似的,伸著舌頭直吐氣,連忙擺手,表示讓自己緩口氣再說。
正元帝就讓錢三思給他上了一道茶。
顧野揭開蓋子,咕咚咚喝了,總算是緩過來。
緩過來以後,他拱手行禮,說:“兒子是來給父皇請罪的。”
這話倒是一下子吸引了正元帝的注意,他先擺手讓錢三思他們下去,然後又免了顧野的禮,問他發生啥事兒?
顧野面上臊得通紅,看著腳尖,把聽到的消息告訴了正元帝。
正元帝並不意外,他的消息自然比顧野靈通,也就比他還早兩天聽說這事兒。
“這不挺好?你像蹲大牢似的,陪著那麽些官員隔出去住了那麽久,還從中斡旋調停了好幾次矛盾。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好啥啊!”顧野急地直拍大腿,“他們是父皇的門生啊,我也是父皇授意,才這個年紀就去協理這樣的大事,當個鎮宅的吉祥物罷了。眼下說的人不多,但後面流傳出去,說不定還真有人相信了,當我是什麽神童,七歲就能給天下學子當小座師了。”
正元帝笑呵呵地擱了筆,摸著下巴看他,“怎麽,你還怕人誇?怕自己長大後,沒有傳言中的厲害,讓那些人失望?”
“怕麽,肯定是不怕的。”顧野搔了搔滾燙的臉頰,“就是前頭我辦那個慈善生辰宴,雖是我想的主意,但也是您首肯的。您也不讓我和外人說,功勞都讓我領了。現在又這樣……”
“名聲好還不好?”正元帝面上的笑褪下去一些,招招手,讓顧野到了跟前來,神情鄭重地對他道:“你在害怕那些?”
顧野從親爹的反應和話語裡察覺出了一些意味,心不受控地噗通噗通狂跳,他深呼吸了幾下,面容從緊張忐忑變的堅定無比,“我不怕那些,我怕的,只有你不高興。”
正元帝心中又是讚賞又是自豪,同時還熨帖無比,他伸手輕拍顧野的背,“我沒有不高興,我若不高興,就不會讓這一切發生。所以你抬起胸膛來……”
此時他不再自稱“朕”,不是以一個帝王的身份,只是一個父親的身份,盼著兒子勇敢前行。
說著,正元帝的目光又落到一旁的龍案上。
自古帝王的龍椅龍案都會製的比一般的桌椅高大不少,彰顯出帝王天下獨尊的地位。
所以顧野這會兒還沒那龍案高呢!
正元帝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覺著自己還是想的太早了,於是一些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讓他咽回了肚子裡。
第120章
殿試完全結束, 時間就已經快到五月了。
顧野總算是閑散了下來——雖說現在他是和之前一樣,還是每日到文華殿上課。
但和之前那個聚集科舉考官、封閉式的“補習班”相比,文華殿的課程對顧野來說, 和放假幾乎沒有分別了。
正元帝之前說過讓他忙差事的時候, 不得落下功課,後頭自然要讓文大老爺等人考校他。
不負眾望的, 顧野的文化水平不降反升,雖不能和馮鈺、武安那樣學了幾年書, 又天賦異稟的相比, 但和差不多同時開蒙的陸煦一比, 那完全是一個在天, 一個在地了。
反正自打顧野的生辰宴和他協理完殿試後,京中百姓和接觸過他的文官大臣對他風評越來越好。
馮貴妃自然是坐不住的那個, 但無奈陸煦現在也開蒙了。
人呢,一開始讀書,慢慢地就會有自己的想法了。
陸煦學的不算快, 但人也不笨,再不是過去那個大人說啥就是啥的奶娃娃。
而且當身邊所有人都說他大哥好, 只有他母妃讓他提防他大哥, 小小的陸煦心裡已經對他母妃的話持有保留意見。
陸煦不聽她的話, 帝後感情又越來越和睦, 馮貴妃實在沒招, 還得和秦氏求教。
也恰逢魯國公馮源和陸家的陸沅琪大婚, 馮貴妃求到正元帝面前, 正元帝就讓她去主持婚宴了,算是給了馮家一點面子。
說起來,當時馮陸兩家定下了三個月的婚禮籌備期, 已經算是匆忙了。
後頭陸沅琪撞破了馮源和丫鬟的那點事兒,鬧得人盡皆知,傳遍了京城的高門大戶。
時人對男子總是寬容一些的,馮源至多落一個風流的名聲。
還未出嫁的陸沅琪看到了那種事,就沒有那麽好過了。若不是馮源就是他定了親的夫婿,那麽她的名節也就跟著壞了,不只是落得眼前這個當人當成笑柄的下場。
馮家在春狩最後一日提前離開了城外圍場,回到京城的當天,就把哭成個淚人的陸沅琪送回了陸家。
送他回去的下人當時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後來秦氏也沒讓人登門致歉或者安慰。
陸沅琪是真委屈壞了,在陸老夫人面前一連哭了好幾場,說她是偶然聽人說馮源因為連輸兩場,意志消沉,所以想去安慰他一番。哪裡就知道走進去後會看見那樣的事?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親眼目睹了那種事,且其中一個還是自己的未婚夫婿,腦子裡一片混沌,下意識地就驚叫出聲。從而忘了那會子是在圍場的營帳裡,而不是在高門大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