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完堂之後,顧茵又被送回新房。
喜娘一邊說著諸如「早生貴子」之類的吉祥話,一邊遞來秤杆,讓武青意挑開了蓋頭。
蓋頭落下,顧茵眼前的視線終於不再受阻。
她笑盈盈地抬頭去,眼前的男人穿著和他花紋相仿的喜袍,不像平時那般留下一捋劉海擋住麵上的紅疤,而是整頭烏發都以金冠束起,俊朗的麵容完全展現了出來,那拇指長的疤痕在燭光的照應下,蒙上了一層暖融融的金光,煞氣頓無。
她看著武青意的時候,武青意同樣看她看的挪不開眼。
他素來知道顧茵美,但沒想到新娘裝扮之下的她,端麗冠絕,嫵媚纖弱,光艷逼人,眉間一點火紅花鈿,更是美出一點旖旎的味道……竟可以美成這樣!
武青意啟唇,正要說點什麼,外頭鬧洞房的賓客已經在起哄了。
鬧洞房也是時下的習俗,但因為顧茵和武青意請的都是親近又知禮的人,所以大家都隻在外頭笑鬧,催著新郎官出新房去喝酒,並沒說闖進來看新娘子。
鬧得最凶的,當然還是武青意那些軍中同僚下屬——他們好些人可還打著光棍呢!
早先就對武青意格外眼熱了,今兒個他們補辦婚禮,這些人能善罷甘休?早就商量好了,不把武青意灌到桌底下不罷休!
「這些猢猻!」武青意無奈笑罵一聲,又對顧茵柔聲道:「我去招待賓客,你自己把珠冠拆了,鬆散一些。」
轉頭又吩咐宋石榴讓她去廚房弄一桌酒菜過來。
宋石榴就道:「將軍放心,老太太都提點過奴婢的,奴婢都省得。」
武青意這才出了去,別看那些糙漢在外頭叫的凶,真等他出去了,那些人的笑鬧聲頓時就低了下去。
武青意把人都帶走了,新房裡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宋石榴扶著顧茵坐到梳妝台前,幫她卸珠冠。
這丫頭慣常是粗手粗腳的,做不來這種精細活兒,今天幫著顧茵拆卸珠冠,卻輕手輕腳的自有章程,不隻是沒有弄痛顧茵,珠冠下的寶髻還完好如初。
顧茵聽她說了,才知道是王氏這段日子早就讓她練習過了。
後頭宋石榴便去廚房要了一桌席麵,還都是顧茵平時就愛吃的那些口味清淡的。
晚間宴請賓客的間隙,武青意是再脫不開身了,顧野、武安卻還有得空的時候,都過來看她,確保她已經吃上喝上了,這才又安心地回了席上。
顧茵這邊用完飯,宋石榴還要服侍顧茵去沐浴更衣。
顧茵看著自己身上的喜服,想想還是算了,這輩子唯一的一次大婚,還是保留一點儀式感比較好。
而且天氣雖熱,但她就早上天氣還算涼爽的時候,坐了一圈轎子,後頭就幾乎一直在新房裡,角落裡都是冰盆,還有幾個小丫鬟輪流在冰盆邊上打著扇子,涼風陣陣,身上也並不難受。
宋石榴忙進忙出一整日了,後頭顧茵就讓她和丫鬟們都去歇下,她自己則隨便摸了本話本子,靠在床前慢慢看著。
一直到月至中天之時,前頭女客的宴席先散了,王氏總算能脫開身,過來瞧了顧茵一趟。
看顧茵一切都好,王氏沒有立刻就走,摳摳索索地從袖子裡掏出一本卷了邊的小冊子,塞到顧茵手裡。
顧茵一看那書封上光著上身的小人就知道是做什麼的了,耳際發燙,掃過一眼後就立刻壓在了被褥下頭。
「我知道你素來聰明,懂得多,但是這個事叭……」王氏搔著發紅的臉,「總之你多看看沒壞處。」
顧茵輕輕地「嗯」了一聲。
後頭新房外響起了略有些淩亂的腳步聲,武青意被一群人簇擁著過來了。
王氏便要出去了,臨走時她猶豫再三,還是拋下一句「他可拿了好幾日的假!」。
聽得顧茵一時沒反應過來。
「來,接著喝!今兒個我看誰敢認慫?!」武青意口齒不清地大聲嘟囔著。
跟在他身後的人卻是別說說話了,都隻傻嗬嗬地笑著,走路都歪七扭八的。
後頭也不知道誰腳下絆了一下,連帶著一群人都栽在了地上。
小廝扶著他,見了就道:「將軍,哪兒還有旁人呢?都讓您喝糊塗了!」
說著話,主仆二人到了新房門口。
而後頭跟過來的那些人則栽倒之後爬了兩下沒爬起來,乾脆就或躺在廊下,或著柱子,自己個兒找地方呼呼大睡起來。
武青意讓小廝使把他們都抬進客房,而後自己踉蹌著開了了門。
顧茵已經起身相迎,正要伸手去扶。
卻看武青意對他眨了眨眼。
原是裝醉。
顧茵抿了抿唇,假作不知,扶著他進了來,再去門口吩咐下人仔細招待醉倒的賓客,然後把房門關上。
等到外頭完全沒了響動,歪在臨窗條炕上的武青意才起了身,拿起桌上的冷茶漱了漱口,無奈道:「這群猢猻真是不要命地灌我酒,若不裝醉,怕是今夜連咱屋的門都摸不著。」
顧茵在另一邊坐下,問道:「從前竟不知道你酒量這般好,我看外頭那些人少說得睡上一二日。」
提到這個,武青意臉上笑意更濃,「我酒量是還不錯,但也沒到這個程度,一個人能喝倒那麼些人。是我提前和師父要了強笑的解酒藥,還有就是咱家小野……」
顧野今日是不以烈王的身份,隻以本家孩子的身份跟在武青意身邊,幫他拿拿酒壺啊,倒到酒之類的。
他年紀小,沒人會防著他耍賴,但他手裡的酒壺換過好幾遭,兌了不知道多少白水。
有了解酒藥和顧野這兩樣寶貝,武青意眼下才會這般好過。
他身上酒味和汗味都很濃重,說完話便立刻起身去洗漱。
沒多會兒,他就帶著一身水汽,穿著一身和喜服同色的中衣過來了。
顧茵想著他喝了酒,該是想吃點東西的,就已經張羅人弄了一些清淡的粥湯和小菜過來。
武青意卻道:「我並不怎麼餓。」
但因是她特地準備的,他還是坐到了桌前,拿起那個小碗,喝了兩大口。
而自從他洗漱過來後,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過顧茵。
那眼神是早前顧茵曾見過一次的,餓狼環伺羊群似的,惡狠狠的,令人心悸。
桌上還放著酒壺和兩個小杯子,是給新人合巹交杯之用。
顧茵就忙垂下眼,將兩個小酒杯斟滿。
武青意放下了粥碗,拿起自己眼前那個,兩人的手腕交纏,皆是一飲而盡。
顧茵正要說自己也去洗漱一番,武青意的眼神卻已經落在了她的手上——
從前還有薄繭的一雙手,此時已經保養得十指尖尖,瑩潤如玉。
而更惹眼的,是她十指指甲上艷紅色的蔻丹。
他接過了她手裡的杯子,將一雙染了蔻丹的柔荑捏在手裡揉搓了一下,接著便徑自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跨到床邊。
「我……我還沒洗呢!」顧茵小聲道。
「不用洗,」武青意的嗓音低沉得可怕,一邊說一邊還埋在她頸邊深嗅了一下,「很香!」
被放到了床榻之上,顧茵那保持了一整日的發髻鬆散開來,如同深色海藻一般鋪散在腦後。
她雙頰緋紅,眸光瀲灩,怯生生地看著他,媚眼如絲。
武青意恍神望她半晌,半晌後才動手先幫顧茵脫去鞋襪。
紅色的繡鞋之下,是一雙渾然天成的玉足,白皙軟嫩,腳趾卻是小小圓圓的,十分可愛。
武青意伸手,帶著灼人的熱度撫她的腳背,黝黑粗壯的一隻手,竟可以把她的腳包裹進手心。
光是兩種膚色的反差,就足以教人臉紅心熱。
顧茵輕輕咬唇,忍住了到了唇邊的嚶嚀聲。
轉頭武青意卻已經把她鬆開,把她的繡鞋扔到了窗子上,發出「咚」一聲輕響。
窗邊一個虛虛的人影則晃動了一下。
「娘!」武青意無奈地喊了一聲。
窗外果然傳來王氏的聲音,「哎哎,就走,這就走!」
又過半晌,屋外終於完全清靜下來,武青意的神情鬆散下來,接著專心致誌看她,同時將帷帳都放下。
喜燭要燒上一整夜,而帷帳落下後,則抵擋了絕大部分光線,讓這帳中仿佛自成另一方天地。
而這一方昏暗的天地裡,則隻有他們二人。
顧茵已經緊張得閉上了眼,雖不至於身子發抖,但雙眼上濃翹的長睫卻如同振翅的黑蝶一般,撲簌簌地微微顫動著。
武青意手掌的溫度依舊炙熱逼人,他既急切又輕柔地解下她層層疊疊的嫁衣,如同在拆一個心心念念、不知道盼了多久的禮物。
「茵茵,別怕。」
武青意灼熱的呼吸落到了她的耳畔,嗓音低啞似呢喃又似安撫。
顧茵聞言抬眼,和眼眸亮的嚇人的他對視。
是武青意啊,這般愛重她的人,她如何會害怕呢?
「好,我不怕。」
話音剛落,他便偏過臉吻住了她,臉上的神情既欣喜又虔誠。
他小心翼翼護在身邊的那朵茵草花,此時終於任他攀折。
茵草嫩如絲,磐石無轉移,錦幄初溫,玉影橫陳,長夜漫漫,不過開始罷了。
127、番外
從前顧茵和武青意幾次接觸,即便是吃了鹿血的情況下,他都表現的克己守禮。
顧茵雖不至於真的以為他有什麼暗病,但潛意識裡就已經覺得他並不重欲。
新婚之夜過後,才知道她是想岔了。
他不是不重欲,他是真的能忍!
淺嘗輒止的初次過後,顧茵身上有些疼,但也不算特別難受,躺過一陣後撐起身子準備去洗漱。
武青意急促的呼吸緩了過來,見她起身,他也跟著坐了起來。
看顧茵要下床,他便又把她抱起。
顧茵隻來得及隨手抄起一件中衣,披在身上,就已經被他抱去了淨房。
新房的院子在主院的另一邊,是之前一家子未使用過的一個院子。
經過幾個月的修葺,又換上了嶄新的家具,這院子從裡到外煥然一新。
而且動工之前,武青意還把圖紙給顧茵看了,讓她提出了許多自己的想法。
像這淨房,顧茵就特地提了要求,希望它和主臥相通,這樣洗漱之後就不用再穿戴整齊,直接回臥房就成。
沒成想,這樣的設計卻方便了此時武青意赤著身子抱她去洗漱。
好在淨房裡隻點了一盞的油燈,比兒臂粗的喜燭照著內室昏暗不少,也總算沒有那麼臊人。
顧茵讓武青意把自己放下,然後就不再拿眼瞧他,自顧自把中衣整理好。
此時她才發現自己胡亂拿起的上衣並不是自己的,而是武青意的,鬆鬆垮垮地罩在身上,下擺蓋在了大腿上。
不過那中衣本就是他洗漱過後新換上的,後頭沒穿一會兒就直接脫下了,倒並未沾染上汗味和其他奇怪的味道。
熱水是之前灶房燒好的,兩人洞房之前就提了過來。
天氣炎熱,那幾桶熱水放到眼下,就變成了溫水。
顧茵察覺他灼人的視線還停留在自己身上,耳際發熱,也不敢瞧他,隻撥弄著溫水道:「也幸好過來的早,這水都還熱著,我直接洗就成。」
她的意思就很明顯,自己這就能洗了,並不用再另外準備什麼,武青意可以回屋去了。
卻沒想到,武青意的眼神黯了黯,走到她身邊,欺身過來,高大的身影覆下一片濃重的黑影。
「夫人這是什麼意思?」他的嗓音低啞得像孕著一團火,「怪為夫結束得太早了?」
顧茵忙用雙手抵在他胸膛之上,垂下眼睛道:「我就是隨口一句,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武青意卻不聽她的,又「自責」道:「那日求親之時,夫人曾說懷疑我是不是有暗病。想來我今日的表現,還未打消夫人的疑慮。」
「我真沒有……」顧茵慌張地垂下眼,不經意間卻又看到……鬧得滿臉紅暈,不知道該看哪處才好。
最後這場洗漱自然不是顧茵一個人完成的,浴桶內水波翻騰,她像一條瀕死的魚,大口呼吸的同時攀附著身前的浮木,連自己什麼時候睡去的都不知道。
再睜眼,顧茵就已經回到了床榻之上,外頭天光大亮。
宋石榴已經領著丫鬟守在門前了,聽到響動就立刻捧著換洗的衣物和洗漱的東西進來了。
顧茵身上不著寸縷,但帷帳還放著,就也不擔心讓人看了笑話。
她讓宋石榴將衣裙拿近,伸出胳膊去接。
宋石榴算是在她身邊長大的,看她一條隔壁自然不算什麼,隻是這次她卻一把將顧茵的胳膊拉住了,心疼道:「夫人胳膊上怎麼這麼多紅點?這蚊子也忒猖狂了!」
她手勁兒沒比王氏小多少,顧茵掙紮了一下,宋石榴鬆了手勁兒,她才把自己的胳膊抽回來。
聽到外頭宋石榴已經在叮囑丫鬟夜間得多用香茅熏幾遍屋子驅蚊,顧茵隻能快手快腳地把衣服穿好,遮蓋掉身上那些比手臂上還多的、惹人注意的紅點。
後頭穿好中衣,她下床穿外裙梳頭。
比顧茵設想的好的是,武青意雖然鬧得厲害,但好在還是很有分寸——她脖頸處還是白白淨淨,沒有一點兒痕跡的,不至於說著大熱天的,她還得穿個高領衫子遮擋。
新媳婦婚後第一套的衣裙還是以正紅色為主,再梳一個顧茵平常梳的雙股飛仙髻,簪幾支小金釵,便算是收拾妥當了。
宋石榴見了,忍不住就在旁邊嘟囔道:「奇了怪了,這衣裙我看著也沒比夫人從前穿的好看,發髻和首飾也和從前差不多,但是夫人怎麼比之前還好看?」
顧茵好笑地轉頭,軟綿綿地瞪她一眼,宋石榴也不知道怎麼了,反正就感覺自己骨頭都酥了一酥。
她糊裡糊塗地想,大概是夫人比較適合正紅色吧!
後頭武青意便打完了拳,回到了屋裡。
顧茵再去瞪他,可比瞪宋石榴的時候沒好氣兒的多了——同樣是一整夜沒怎麼合眼,她起身後渾身都沒什麼力氣,這人倒好,竟還有力氣早起打拳,實在太不公平!
武青意唇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笑道:「進來時就聽石榴誇夫人,夫人今日確實比平時還好瞧!」
宋石榴年紀小,任事不懂,他能不知道她哪裡不同了嗎?
偏說這促狹話,顧茵耳根子發燙,佯裝拿起梳妝台上的脂粉盒子要扔他。
武青意連忙擺手告饒,表示自己不再胡唚了,又自己拿了衣物去淨房洗漱。
等他也更完衣,兩人便該去給王氏和武重敬茶了。
在屋裡時顧茵隻覺得乏力,走出了屋子,她才知道自己雙腿打擺子,晃得厲害。
「夫人小心。」武青意貼心地伸手扶住了她。
顧茵羞惱地掐了他的掌心,他微微蹙眉,隻做不覺,就還是素日裡端方持重的模樣。
不過他一直微微翹起的唇角,還是出賣了他這日比平時都欣喜饜足的內心。
兩人慢騰騰地到了主院,王氏和武重都已經把朝食吃過了。
這自然算是他們來晚了。
不過王氏和武重自然不講究那些,看到顧茵進來時歪在武青意身側,王氏就心疼道:「我的兒,這天這麼熱,在屋裡歇著多好,還來敬啥茶?」
顧茵進了屋就不讓武青意扶了,輕聲道:「本就是該給您和爹敬茶的,娘不說我來得晚就好。」
王氏是沒喝過媳婦茶的,畢竟當年那種環境,簡陋婚禮的隔天,武重和武青意父子二人就上戰場去了,家裡就剩婆媳倆,哪還有心思搞那些禮數?
所以王氏聞言就笑得越發高興了,笑得眉眼彎彎地道:「你這孩子,都累成這樣了還知道孝順我和你爹。」
說完這話,顧茵的臉又紅起來了,王氏又立刻描補道:「我是說昨兒個辦婚禮,你戴著那麼重的珠冠,肯定累壞了!」
這種事越描越黑,不過還在屋裡也沒有其他外人,顧茵就低低地應了一聲。
說完話,丫鬟就進屋送來了茶水和錦緞蒲團。
顧茵跪下的時候,不出意外又打了下擺子,還好武青意時刻注意著她,伸手扶住她地後腰,才讓她穩穩當當地跪了下去。
時下新媳婦敬茶的時候,公婆總會提點忠告兩句,讓新婚的小夫妻倆好好相處。
這一步驟當然在英國公府也是被省略的,王氏並不擔心他們相處不好——旁的先不說,光是大兒子不錯眼地看著她家大丫,眼神裡透出來的那個黏糊勁兒,都讓人起雞皮疙瘩。
喝完了媳婦茶,王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送了出去,之後王氏也不留顧茵在屋裡用飯,讓她快歇著去。
顧茵赧然地小聲道:「其實也並不怎麼累的。」
又聽王氏壓著嗓子,憂心忡忡地提道:「他可是告了好幾日的假呢。」
這話昨天顧茵聽過了,當時沒回過味兒來,又聽一遭,就明白了。
但明白頂什麼用呢?總不能強行讓告了假的新婚夫君趕出府去吧?
顧茵苦笑著出了主院,再回他們現在住著的院子,兩人隨便用了一點朝食,武青意讓人都下去,摸著鼻子道:「你別這麼看我,我隻是想著平時陪你的時間不多,又不是那等色中餓鬼,告假也不是為那個……」
說著他走到顧茵身邊,抬她的腿放到炕上,蹲在地上,捏著兩個沙包大的拳頭輕輕為她捶腿。
顧茵也不是真的同他生氣,看他蹲在自己腳邊捶腿,乖覺得像條大狗狗似的,也就越發不去計較作夜他的荒唐無度了。
卻聽他頓了頓又裹挾著笑意,接著道:「不全是為了那個,隻要還是想陪陪你。」
聽得歪在炕上的顧茵忍不住輕啐了他一口。
後頭這腿捶著捶著,就變成了捏腿,捏著捏著呢,他又道:「這襯裙礙事,我給夫人好好按按,疏通筋絡,一會兒就能好受不少。」
他的神色太過正經嚴肅了,和醫館裡濟世為懷的大夫差不離。
顧茵還未反應過來,他的大掌已經伸到了襯裙裡頭,先從腳跟起,捏住她發酸的經絡細細揉捏按壓,掌心的溫度熾熱又似帶著電流,酥酥麻麻的,一路向上……
混沌之中,顧茵餘光看著外頭還大亮的天色,隻能把嚶嚀聲死死堵在唇邊。
就這樣的人,她之前還以為他清心寡欲,實在是昏了頭!
128、番外
婚後,嫁娘要三朝回門。
雖說是補辦婚禮,但闔家都鄭重其事,沒有半點兒輕慢,這該有的流程都是早就商量好的。
顧茵的娘家不用說,自然是隔壁烈王府了。
顧野特地拿了半日假,一大早就在家等著了。
不過家裡沒有長輩也不好看,顧野事先和周皇後商量了一遭,周皇後就也跟著出宮了半日——反正現在陸照也在文華殿上課,她多了很多自己的時間。
帝後關係又越發和睦,她要出宮,也就是和正元帝知會一聲的事兒。
要不是正元帝公務繁忙,顧野甚至想把他請出來撐場子。
這天早上,顧茵和武青意就相攜著去了隔壁。
其實顧茵是不喜歡在人前秀恩愛的個性,尤其是當著自家愛吃味的小崽子麵前。
但沒辦法,誰讓婚這幾日她就沒睡過一個安生覺呢?
整個人看著懶洋洋的沒精神便也罷了,腿也幾乎走不得太多路,稍微用力就打擺子打的厲害。
這還多虧了武青意婚前覥著臉和老醫仙求的秘製傷藥呢,不然怕是連坐都成問題。
所以她隻能讓武青意扶著,半邊身子倚在他身上,就這樣過去了。
顧野之前為了在婚禮上幫忙,連著請了好幾日的假,婚禮的隔天他就住回擷芳殿補功課了。
今日再見,顧野就覺得他娘看著懨懨的,好像哪裡不舒服似的,自然關切地問起來。
顧茵哪裡好意思和他說那些?就說自己是成婚當天早上在外頭待久了,沾染了暑起,這幾日就有些苦夏而已。
顧野也沒懷疑,點點頭道:「這幾日確實熱的厲害,娘多保重身子。既不舒服,就在家多歇歇。別去酒樓那頭了。」
顧茵隻能苦笑,她這「病」可不就是歇出來的?而且這幾日她也沒那個精力去食為天,全賴周掌櫃和葛珠兒他們看顧著。
這其中的道道,小孩子不懂,周皇後這過來人自然是知道的。
她以娘家姐姐的身份接待了他們,顧茵給她行禮,她也把顧茵拉起來,笑道:「都說是三朝回門了,咱們自家人還講究那些禮數做什麼?」
顧茵就不再行禮,在周皇後身邊坐下。
周皇後不錯眼地看著她,把顧茵都看得不好意思了,周皇後這才開口道:「咱們都是婦道人家了,如今更是姐妹了,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正好給你帶了件『禮物』,也正好和你說說。」
武青意在旁邊和顧野說話,顧茵便附耳過去,聽周皇後壓低聲音說話。
周皇後就輕聲道:「就在六月裡,陛下給幾個打光棍的將領賜了婚。中間就有鬧得厲害的,人媳婦三朝回門,在娘家直哭鼻子。陛下把宮中禦醫都派過去了,又讓錢三思代為傳了口諭,這才消停下來。你家將軍行伍出身,不是那等沒分寸的人,但到底這種事兒上頭,是咱們女子遭罪些。所以我從宮裡給你帶了這個。」
一邊說話,周皇後一邊紅著臉遞來一本小冊子,塞到顧茵手裡。
那本冊子可比王氏之前給的精良多了,隻成人巴掌大小,封麵是錦緞軟皮,沒有任何文字和圖畫,就像尋常人寫的手劄一般。
周皇後能把給她這個,而不是給那些真金白銀的所謂賞賜,可謂是真把她當娘家妹妹疼了。
顧茵心中感動,心領神會地收下,對周皇後道了謝。
後頭在幾人在烈王府用過了午飯,顧野得把周皇後送回宮,他也要回文華殿上課了。
分別之後,顧茵和武青意回去後,顧茵就提起道:「咱家荷花池裡的蓮蓬應該都長不錯了,你去摘一點,回頭我來剝蓮子吃。」
她鮮少提要求,過去都是武青意變著法兒來討她歡喜。
現在她一發話,武青意自然沒有不應的,當下就讓人去準備小船去了。
等他走了,顧茵又讓把宋石榴他們都支開。
確定屋裡隻剩她自己了,顧茵這才把那本小手劄打開。
那手劄上不止有姿勢各異的圖畫,更有很多文字注解,都是提點女子在這過程中該如何應對,使對方快一些繳械投降,從而保護自己的。
和之前王氏給的那本一對比,前頭那本春宮圖不過是入門級,而周皇後給的那本絕對是限製級。
也難怪已經有了兩個子嗣的周皇後,在給出這本小手劄的時候,都有些麵紅耳赤的不自在。
顧茵看著那段關於「錦鯉吸水」的注解,臉燙的能煮雞蛋了。
正當她看完這段準備把手劄藏起來的時候,背後忽然伸出一隻大掌,將那手劄從她手裡抽走。
武青意含笑的低沉嗓音在耳邊響起,「夫人這是看什麼呢,這般入神?」
顧茵像被當場捉贓的小賊似的,心虛道:「你什麼時候過來的?不是說給我去采蓮蓬嗎?」
一邊問,她一邊伸手要把那小手劄搶回來。
武青意卻已經站直了身子,將那本手劄舉起。
他本就比顧茵高了一個多頭,眼下長臂伸展,顧茵連著跳了好幾下,都沒能把那本手劄搶回來。
武青意很快翻看了兩頁,看清是什麼了,他就把東西還給了快抓狂的顧茵。
「原說這大日頭的天,夫人讓我去摘蓮蓬,半點兒不心疼我。合著是為了支開我,一個人偷偷看這些。」
武青意現在可太知道如何拿捏顧茵了,並不調笑她,隻是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顧茵轉頭看一眼外頭艷陽高照的天氣,心裡是有些過意不去,「那不然還是等日頭快下山的時候去吧。」
反正她都被抓住了,不用再特地把他支開了。
武青意又接著道:「我也不是嫌辛苦,隻是看荷花池那邊風景不錯,想請夫人過去一道賞景。」
顧茵正是羞得不想和他獨處的時候,聞言自然道:「那正好,我們一道過去。」
說著話,她就把小手劄往櫃子裡一塞,拉著武青意去了外頭。
荷花池邊上,烏蓬小船已經停在了岸邊,丫鬟也在池邊的涼亭裡準備好了瓜果點心。
他確實沒說謊,就是準備過來邀請她一道來賞景的。
顧茵的水性不大好,所以就沒有下水去,隻在涼亭裡一邊賞景兒一邊吃些瓜果。
武青意一開始讓小廝幫著撐船,他去采蓮蓬。
後頭發現府裡的蓮葉長得緊密,小船不方便通過,不然就得破壞這處好景致了。
他就乾脆自己下水去采,反正池子的水並不深,隻是池底有汙泥,不能直接踩而已。
顧茵初時還有些擔心,後頭看他遊刃有餘,而且小廝說岸邊守著的其他人都水性極好,她想著這夏日裡遊遊泳對身體也沒害處,而且白日裡給他散散精力,晚上自己也好受些,也就沒說什麼。
黃昏時分,暑熱褪去,王氏攙著武重一條胳膊出來遛彎兒了。
兩人到了荷花池附近,遠遠地就看到武青意正好采了好些個蓮蓬遊到岸邊,亭子裡的顧茵就擱下了手裡的冰碗,俯低身子去接。
接走蓮蓬放到一邊,顧茵再拿帕子給武青意擦擦臉,餵他喝點水,吃塊西瓜,武青意便又樂嗬嗬的下水去了。
王氏和武重見了,自然都是忍不住的笑,也不舍得打擾他們,攙扶著原路折回。
走了一段,武重突然若有所思道:「老婆子,我咋覺得不大對勁呢。剛大丫對咱家青意,像不像你從前帶著咱家大黃出去撒歡?」
大黃是武家在壩頭村養的一條大狗,看家護院,忠心護主,啥都挑不出錯處,就是精力旺盛的很。
農家人養狗都是散養,狗子大白天在外頭撒歡,晚上知道歸家就成。
但是後頭舊朝的苛捐雜稅一年比一年多,百姓的日子一年比一年難過。
那會兒王氏可不敢讓大黃出去亂跑了,指不定哪天就讓人捉了吃了,隻能把他圈在家裡。
大黃精力無從發泄,就在家拆家,啃柴火啃掃帚那些都是家常便飯。
王氏就隻能每天牽著它出去溜達,還得拿個樹枝在手裡。
她把樹枝往遠處一拋,大黃就會樂嗬嗬地去撿,撿回來了,王氏再摸摸它的頭,誇它一句,再把樹枝扔出去……周而復始,大黃樂此不疲。
王氏笑著啐他一口,「哪有這麼說自家兒子的?」
啐完,王氏把大兒子和大黃一對比,那也是忍不住地直笑,但還是說:「小夫妻的事兒你少管!」
武重笑嗬嗬道:「我管啥?我就是覺得挺好,許多年沒看到咱兒子這麼開心了。」
兩人邊走邊說回到了主院,後頭到了用夕食的時候,下學的顧野武安,還有顧茵和換好了衣裳的武青意都先後過來了。
顧茵下廚給夕食添了一道桂圓蓮子粥,還有一道冰糖蓮子作為飯後甜品。
那蓮子是她和府裡的廚子一道處理的,中間的苦芯全都被摘了出去,隻剩下滿口的軟糯甘甜。
且因為知道蓮子是武青意親手摘回來的,所以一家子都吃的格外珍惜。
飯後,王氏和武重歇下,兩個小的結伴去寫功課,顧茵和武青意也就回了屋。
用飯的時候,顧茵就注意到武青意時不時碰他自己的脖子。
回到了自己屋裡,兩人挨著坐到臨窗的炕上,顧茵就伸手去解他的衣襟。
武青意雙手自然地垂在身側,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樣,輕聲道:「天色才將將暗,夫人怎就這般心急?」
顧茵啐他一口,鬆開他的衣領去看他的脖頸。
果然他黝黑的後脖頸上泛著異樣的紅。
「這是曬傷了,疼不疼?」
武青意不以為意地搖搖頭,「哪兒就疼了,就一點癢而已。」
「怪我,下午晌沒勸著你。」
武青意看著黑黑壯壯的,又武藝非凡,讓人下意識地以為他皮糙肉厚。
現在顧茵才想起,他是疤痕體質,皮膚是會比一般人還嬌嫩些的,她早就該想到的。
家裡常用藥都準備的充足,顧茵使宋石榴取來一點治曬傷的藥膏,拈在指尖為他上藥。
清清涼涼的藥膏,在柔軟溫熱的指腹下變得微熱,脖頸上惱人的痛癢感漸漸消失,武青意立刻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隻是後頭又生出了一些別的意味——顧茵為了讓藥膏快速滲透皮膚,所以是以打圈的方式上著藥。
上著上著,她就發現武青意脖頸上的肌膚越來越熱,呼吸也比之前粗重了好幾分。
她正覺不妙,武青意已經捉住了她柔弱無骨的手,放到鼻間深嗅一口。
草木清涼的味道撲麵而來,他啞著嗓子,帶著一點哀求的意味道:「下午晌在荷花池裡見到了好些府裡養著的錦鯉,隻是當時一心隻想著為夫人采摘蓮蓬,沒顧得上仔細瞧。不若夫人告訴告訴我,『錦鯉吸水』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