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戲台上之上,一個穿著立領皮袍子的老者正和戲班的人對峙著。
班主都從後台出來拱手求饒了,說:“老爺子我們這草台班子搭一次不容易,您老氣不順去其他地方撒,別斷了我們的生計啊!”
那老者瘦瘦小小的,嗓門卻不小,說:“你戲文亂唱還不許人說了?你這段必須給我改,改好了我把你整個戲班子都包下來,唱他一個月的,請鎮子上所有人看!”
王氏和許氏兩個都走到台前了,本是準備聯手把這鬧事的人拖下來的。
聽到這話兩人不約而同地站住了腳——乖乖這老爺子聽著口氣財大氣粗的,要是能白聽上一個月戲,好像也不賴?
那班主一開始雖然賠著笑臉,但心裡多少有幾分火氣。此時聽到這話倒是真的笑逐顏開,連忙道:“好好,都聽您的。等這一場唱完就改,您想怎麽改就怎麽改。”
本來到這裡這場鬧劇就該結束了。
但那老者還是不肯,堅持道:“不行,你現在立刻改,改成皇帝聽從了文臣的建議,痛改前非,從此成了一位明君!”
他要說旁的還好,這種改法班主卻不敢應——畢竟這昏君可是戲文裡的重要配角,若他不昏庸,怎麽顯得那兒媳婦可憐呢?而且照著這老者的意思,戲文的主角也換了個個兒,成了那皇帝了。
他們只是普通的草台班子,又沒那個能耐說臨時大改還能改的照樣好看。
“你這人懂不懂戲啊?!”王氏聽得耐不住了,“你要這麽改後頭還怎唱?”
老者說:“就唱太平盛世,河清海晏不行嗎?”
“這種誰要看啊?你白請我我都不看!”許氏跟著道。
而後王氏對許氏使了個眼色,兩人爬上戲台,一人架住那老者一條胳膊。
那矮個子老者頓時被架空,兩條短腿凌空來回倒騰。
“哪裡來的婦人,快把老夫放下!”
許氏和王氏充耳不聞,把他架下戲台子還不算,一直把他架出了人群。
顧茵和許青川見狀連忙帶著小武安跟了出去。
不過好在許氏和王氏都沒有為難那老人,把他帶出來之後就把他放下了地。
老者一面擺正頭上被碰歪的皮帽子,一面吹胡子瞪眼道:“你們這兩個老婦人把我架出來做甚?我還沒和班主說完話呢!”
許氏就道:“老爺子,我看您也年紀大了,別來回折騰了。您要是有錢,自己寫個話本子去讓人唱,愛怎麽唱怎麽唱。但是我們這些普通人一年到頭見個戲班子不容易,好歹讓我們聽過一場。”
王氏也沒凶他,隻跟著道:“就是,你愛聽什麽皇帝聖明河清海晏的,您自己請人倒騰去,別為難人家,也別難為我們這些戲迷。”
老者氣呼呼道:“你們這些人怎麽回事,這戲文影射到朝堂,被發落了可是大事!”
王氏和許氏都一頭霧水,戲文雖然是杜撰,但確實不能影射朝堂,從前就有過氣憤不平的書生寫了個戲本子說昏君寵幸宦官,擾亂超綱,然而還不等那戲排出來,就讓人告密到官府,一串子人都連帶著發落了。但是今兒個這出戲講的是昏君強娶良家小寡婦,又沒講什麽朝堂大事。
“難道那位最近真的強搶民女了?”王氏壓低了聲音問許氏。
許氏說沒聽說啊,又轉頭看向許青川。
許青川沉吟半晌,道:“這位老先生說的應該是皇上和文老大人那事?”
老者哼了一聲算是默認。
許青川便把月前皇帝和文老太爺的恩怨糾葛說與他們聽。不過這到底是京城發生的事,他也是偶然聽同窗提過,所以知道的也不多,隻大概知道有這麽個事兒。
幾人聽完,許氏還是道:“皇帝摘大官烏紗帽這種事也不算太新鮮吧,那文老大人確實也到了告老還鄉的年紀。既是他提出的辭官,就不許讓人家允了嗎?老先生你太敏感哩!”
那邊廂戲台子鑼鼓又敲起來了,王氏心思已經不在這頭了,接話道:“就是,那戲裡的婆媳境況還跟我家相似呢,我也沒覺得唱的是我啊。您老別想那麽多。再說這戲又不是傳到了人文老大人耳朵裡。就算傳到了,說不定人家都沒您老人家這麽急呢!”
老者還要再說,卻突然身形一晃,倒了下去。
王氏和許氏都嚇了一跳,立刻異口同聲道:“我啥都沒乾啊!”
說完又立刻去把人抬了起來。
還是一樣一人架一條胳膊,把老者凌空架起,一路把他架到了附近的醫館。
而他們前腳剛走,文琅提著大包小包的吃食過來了。
今天他好說歹說,總算以聽戲看熱鬧的名頭把他祖父“騙”了出來,想著他老人家可能一高興就有胃口了。
文老太爺也給大孫子面子,沒嫌棄看台簡陋,祖孫兩個撿了個位置坐了。
後頭戲唱到一半,附近來了一些賣小吃的攤販叫賣。
文琅看他心情不錯,心中竊喜想著這次怎麽也能勸著他多吃些東西。但沒想到他去了不到一刻鍾,回來他祖父不見了!
…………
王氏和鄒氏把老者架進了醫館看大夫。
大夫診治之後道:“沒什麽大礙,脾胃失調,血氣虧損,就是餓的。回去好好吃兩頓,養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