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緇衣巷附近窄巷小路阡陌交通,文老爺暈著進去的,出來的時候摸著黑,東拐西繞地繞暈了頭,頗費了一番工夫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了回家的路。
他回到文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漆黑。
此時文家大門敞開,家丁護院齊齊執著火把,文大老爺正在指派人去找他。
冷不丁看到他出現,文大老爺立刻跑下了台階,焦急道:“父親這是去哪兒了?可叫兒子好找!”
又看到老爺子臉色鐵青,文大老爺立刻道:“父親放心,文琅那個混不吝的已經讓我關到了祠堂,讓他跪在祖宗面前反省,擎等著您回來發落。”
文老太爺沒好氣兒道:“你關他幹啥?”
文大老爺雖然人到中年,但還是頗為畏懼自家父親,聲音頓時低了下去,“他那不是把您弄丟了嗎?”
文老太爺被氣笑了,“我這麽大個人還能被弄丟?”
文大老爺又試探著問道:“那您是……”
文老太爺總不能說自己聽戲聽得一時不忿上了戲台,還被兩個婦人扛了下去,更不好意思說自己和人吵嘴的時候餓暈過去了。
對著大兒子探究關心的目光,他憋了半天,最終憋出一句——
“要你管!我瘋了!”
文大老爺被唬得噤了聲,再不敢追問。
眼看著文老太爺背著雙手進了家門,文大老爺趕緊跟上。
繞過影壁,文老太爺突然站住了腳,吩咐道:“取些銀兩,取我書房私庫裡兩幅名畫,兩本書,我要送人。”
“送到哪裡?”
“送到……”
文老太爺語塞。該死,是該要個燈籠的!那兩家人住哪兒來著?!
第23章
顧茵和文老爺子在門口說完話, 王氏和許氏聽到響動了出了來。
王氏問:“人走了?”
光顧茵點頭,“不知道老爺子生的什麽氣,走的時候我說給他個燈籠, 他也不要。”
“不想那些, 反正那老頭也不正常。”王氏拉上顧茵的手,和許氏道了別, 又催促顧茵快去歇著。
一家子各自洗漱休息不提,第二日還得接著擺攤。
王氏還記掛著要把小棉袍子給那孩子, 葛大嬸還特地送來一雙小棉鞋, 也讓她們幫著轉交。
但奇怪的是一連幾天, 那孩子都沒再過來。天寒地凍的, 離了這碼頭誰都不知道那孩子怎麽活。
幾人都憂心不已,王氏還去托了隔壁的關捕頭幫忙。
關捕頭日常巡邏的時候幫著留意, 但是一連找了好幾日,都沒再見到那孩子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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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了十一月底,天氣越發凍人, 雖還沒下雪,但運河河面上已經開始結冰。
碼頭上的船隻越來越少, 相應的人也越來越少。
這天下過一場冬雨後, 像老劉頭家在鄉下的攤販, 乾脆都把攤子收了, 趕路回家過年去了。
王氏早就準備好了一把大油紙傘, 穩穩地撐在了自家攤子上方。
但是這打傘擋得住雨雪卻擋不住風, 加上人一少, 冬日裡冷冽的寒風就像刀子似的往人身上刮。
王氏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麽,但是看著顧茵每天凍得小臉通紅,手上還生了凍瘡, 一雙小手都腫成了小饅頭,就又去買棉花扯布,給顧茵做了個大棉袍子。
那棉袍子著實不怎好看,比後代的軍大衣還厚實樸素,能把顧茵從頭套到腳,袖子也特地做得很長,袖口又大又圓,可以攏在一起。
這還不夠,或許是受到那天在戲台子前遇到的老爺子啟發,王氏還給她做了個皮帽子。
當然不像那老爺子的皮料那樣輕薄保暖,油光水滑,更像個大皮套子。
其他的什麽棉褲棉鞋、棉手套的就不用說了,打入冬就給她備好了。
顧茵是真沒覺得特別冷——身上的衣物都是王氏自己做的,棉花塞得足足的,平時王氏也把她按在小板凳上,躲在攤檔後頭。日常要過冷水的活計也是王氏搶著做,她生凍瘡這個事純粹是體質問題。
但王氏特特地為她做了,她也只能從頭到腳穿戴起來。
因為王氏想的是要乾淨耐髒,所以都是棉袍子帽子都是黑色。
這天她起身穿戴好,自嘲自己是“裝在套子裡的人”,小武安睡眼惺忪地過來了。
當時還是半夜十分,屋裡黑漆漆的,小家夥一進來看到她驟然瞪大眼睛,然後噔噔噔練腿三部,顫著聲音道:“娘救命!嫂嫂屋裡來了隻狗熊!”
王氏聞聲抄著家夥衝進來,看到床邊那黑漆漆一大團影子自己也唬一跳,連著喊顧茵的名字,聲音都變了個調。
“別喊,是我!”顧茵無奈出聲,然後拖著笨重的身子點燃了桌上的油燈。
“你這孩子……”王氏正要嘮叨兩句,看清了她是穿上自己的準備的行頭,便生硬地停下了嘴,轉頭敲了一下小武安的腦袋,接著道:“你這孩子一驚一乍幹啥?把你嫂子看成大狗熊,我看你是個狗熊!”
小武安揉了眼睛,確定眼前站著的是自家嫂嫂,不是什麽吃人的大狗熊,才訕訕地笑了笑,“是我沒睡醒,看錯了。”
說完話王氏打發小武安去洗漱,顧茵也先把棉袍子脫了下來,去了灶房。等到忙活完出門的時候,她又把棉袍子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