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他自己都沒舍得喝的新茶, 出門躲了一遭回來後就發現連茶葉罐子都讓人拿走了。
他的書房日常上鎖,下人進不去,也沒那個膽子。
而他大哥的書房和他挨著,有一個角門是相通的。
文二老爺便立刻懷疑到了兄長的頭上,茲等著找機會把這事兒捅到老太爺面前。
文老太爺突然安靜下來,再不指著他的鼻子痛罵,隻臉色越發冷峻。
那兩間相通的書房,是老太爺當年特地讓人建造的,就是讓他們兄弟二人多相處,多來往,兄友弟恭。只是沒想到如今倒成了當弟弟的懷疑兄長拿自己東西的理由。
他要是以為是他哥哥拿的,直接找兄長說一聲,問一問,也就不會鬧這種誤會了。而且他們這樣的人家一罐茶葉值當什麽呢?便是兄弟拿了,也沒必要到特地到他面前來說。
這種告兄弟的狀、說小話的手段已經不是上不得台面,而是令人不齒了。
“茶葉是我拿的,多少錢你報給帳房,不走公中,我從私庫裡撥出來還你。”
文老太爺意興闌珊地擺擺手,也懶得解釋當時是和顧茵一起鼓搗奶茶,而二老爺又隔了好些天才回家,所以取用後忘記知會他了。
文二老爺剛還跳得不行,看到老太爺突然這樣反而不敢再說別的了,立刻行禮出了去。
…………
顧茵這邊,她和老太爺說完話後回到了大廚房。
卻看徐廚子和兩個小徒弟正在條案前神神秘秘地鼓搗什麽。
不過徐廚子那肉山似的身子擋著,顧茵什麽也看不到就是了。
她也沒去探究,自顧自走到水槽邊,先把老太爺吃完的碗筷洗了。
徐廚子聽到響動,立刻站起身,追到她身邊道:“這種事情怎麽好讓小師傅動手,讓我小徒弟來做就行。”
顧茵說沒事,“一手一腳這就洗完了。”
等顧茵洗完了碗筷,擦了手,徐廚子引著顧茵到了條案前。
只見案台上放著各色吃食,肉干、芹菜、龍眼乾、蓮子、紅棗、紅豆六樣東西裝在六個白瓷高底盤子裡,都堆成小山模樣,還用紅綢帶扎著,旁邊更有一壺酒,顯然都是精心準備的。
徐廚子白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這都是我為小師傅準備的,您放心,都是我用自己的工錢準備的,不是拿主家的!”
兩個月來,顧茵做新鮮吃食的時候都沒有防著徐廚子,日常也經常指點他。
雖然沒有圖他什麽,但當對方主動回報的時候,還是怪讓人感動的。
顧茵心頭微熱,“你有心了。這些東西都不便宜吧。說起來咱們認識的時間也不算長,你還特地為我餞別。”
徐廚子臉上的笑頓住了,“餞別?什麽餞別?小師傅要走?”
“是啊,來上工的時候我就和文掌櫃說的隻做兩個月,老太爺也知道的……不對,我好像沒和你說過。你不知道我要走,你這是?”
徐廚子皺著臉道:“我這是拜師啊!小師傅,難道不知道拜師禮嗎?”
顧茵還真不知道,她又沒有在這個時代拜過師。
“那您要走了,您去哪兒?”
“我還回去做自己的小買賣呀。”
徐廚子的眼睛亮了,說:“那我也不幹了,我跟著小師傅做買賣去!”
顧茵無奈道:“我的買賣你做不了。”
“我怎做不了?”徐廚子急了,“我知道自己沒個擅長的,但是我肯學啊!從前那幾十年沒人帶著我都學過來了,這兩個月跟著您,我也進步了不少!當然我手藝不能和您這樣的大師傅比,但是我手快,您也知道的,我一個人能頂三個人用,我這小徒弟也像我,一個人當兩個人用絕對沒問題!”
“哎哎不是這個,”顧茵解釋道:“是我廟小,是真的小,我現在還在碼頭擺攤呢。小攤子就我和我娘兩個人足夠了。”
徐廚子滿臉不可置信,愣了半晌後才道:“小、小攤子?”
顧茵摸了摸鼻子道:“是呀,這不是冬天碼頭上沒有人,所以我才出來尋活計做,到了這裡。”
“那您啥時候準備擴大規模啊?”徐廚子皺著臉像要哭了一樣。
“快了,”顧茵正色道,“我打聽過了,碼頭那一帶物價低,租子也低,一個市口好些的鋪子,年租大概在十兩左右,應該再攢幾個月就差不多了。”
徐廚子這才高興了一些,點頭道:“好,那到時候等您開了鋪子,我跟著您乾去!”
顧茵雖然也是有大志向的,但是也沒敢一口應下,隻道:“有機會的話,我也是想同你合作的。”
“那咱們拜師的事兒……”
顧茵倒是沒想過收徒弟,畢竟這個時代的徒弟不像後世那樣隨便。
天地君親師,師父的名次隻次於父親之後。
師徒如父子——如果她把徐廚子收下,那就相當於母子關系了。
她其實對徐廚子挺有好感的,他這人呢,是真的喜歡廚藝,也耐得住性子學廚的人。旁的不說,就說之前顧茵做火鍋蘸料的時候,要磨芝麻醬、花生醬,顧茵想到這個時代沒有料理機,都覺得有些煩躁。
他卻全然不會,帶著兩個小徒弟熱火朝天地一通研磨,後來嘗到那醬料,他直呼值得,一句辛苦都沒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