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進城也有人出城,進城的人多,出城的人少,一個戶打扮的男人站在城門前呆呆…忙碌的城門衛兵根本就不理會他,這樣第一次進城的鄉下人見得多了。
戶站在城門外,身邊人來人往擠擠撞撞,讓他搖搖晃晃越發顯得單薄瘦小。
他似乎不知道該去哪裡,站在原地呆呆。
“諸位看,這就是黃沙道。”耳邊響起說話聲,同時有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肩頭,戶身子一聳,但下一刻那隻手將他向一旁推去並沒有什麽威脅的力道。
“這位大哥讓讓,讓讓。”男聲接著說道。
戶被推開了,然後看到一群人湧過來,因為接近城門這些人已經下了馬,馬上馱著貨物,一個個風塵仆仆,很明顯是行商,而將他推開佔據了他先前位置的是一個帶著帽子的乾瘦男人,此時正伸手指著城門,露出一口的大黃牙。
“…諸位,這就是黃沙道城。”他再次說道,行商們隨著他所指看去,戶也轉過頭看去。
城牆高大,遮擋了日光投下一大片陰影,城門正上方砌著方方正正一塊白底,其上大寫紅色三字,大周很開化,但無規矩不成方圓,天下能用紅字寫府城名字的,只有京城,因為那是天子所在。
這一個連州府所在都算不上的城池也能用如此規格,可見怪異。
字體沉穩如刀,紅色如血,望之炫目。
“黃沙道。”大黃牙大聲說道,收回視線撫掌,“這可是宰相陳盛陳大人親手書寫的。”
聽到這句話,行商們一陣騷動。
“原來是陳相爺寫的。”
“如山如刀,震懾,震懾啊。”
大家低聲交談著議論著,神情激動。
“很多人以為黃沙道是一條道,其實並不是,它是一座城。”大黃牙的聲音傳來,他的神情帶著笑意,似乎很滿意這行商們的反應,說到這裡他身形微微一佝僂,向這邊傾身壓低了聲音,“諸位想必也都知道那件事…”
那件事,這三個字說出來,低聲說話的行商們如同被針扎了一般頓時噤聲,還有人下意識的左右看,眼神裡有畏懼,更有…興奮。
大黃牙又站直了身子。
“你們看這黃沙道城大不大?”他說道。
行商們再次端詳眼前的城池,城牆高大,襯得其下擁擠的人越發的渺小,但看城牆,綿延並不遠,其實對於行商來說這不過是一個座鎮子大小的城池……
“大啊。”戶喃喃說道。
周圍的行商聽到了看他一眼,真是個鄉下人
“大啊。”耳邊傳來聲音,咿,還有人這樣說?行商不解的看去,見大黃牙神情凝重伸手環指著四周,道:“這裡,你們現在站著的地方,曾經就是黃沙道城的中心。”
有曾經就現在,而有現在,就意味著曾經已經不存在了,曾經的黃沙道城,很顯然與現在的黃沙道城是不同的。
大黃牙負手在身後,側頭看著城門,嘩啦一聲,搖開一把折扇,這聲響讓行商們回過神,也讓行商們有些好笑,大冬天的搖扇子不倫不類。
折扇遮擋著大黃牙半邊的臉,聲音也低低不可聞:“大家請隨我來,現在我們去看看那件事發生的地方。”
或許是他的神態動作,或者是那件事三個字,行商門再次身子僵直,神情驚慌又興奮。
大黃牙轉身向一個方向走去…不是進城門而是向外而去,行商們沒有遲疑,牽著馬緊張的跟隨,戶將肩上裝著野兔野雞的籠子背好,跟了上去。
…………
荒野空曠。
曾經覆蓋其上的白雪已經毫無蹤跡,裸露的地面呈現在日光下,沒有遮擋的曠野上風呼嘯而過,卷起地上一層黑土,夾雜著黃白沙粒,幾株枯草隨之滾動。
枯草纖細,在風中結成一團,四面亂滾。
唰啦一聲,一隻腳踩在了草團上,結束了它的惶惶不知去處,同時有手伸過來,在地上抓了把再松開,手縫隙間黑白黃的沙土流散。
“這黑的土的就是當年大火留下的痕跡。”大黃牙說道,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手。
在他身後是帶著幾分戰戰兢兢的行商們,他們低著頭看地上的沙土。
“從這裡到這裡,全部都是這樣的沙土,也只有這裡是這樣的沙土,在別的地方你們看不到。”大黃牙接著說道,伸手比劃一下,“這裡就是曾經的府衙。”
府衙。
“曾經的府衙,比現在城裡的要大了多。”大黃牙帶著幾分感歎說道,“而且府衙外就是鬧市,戲台也建在這裡…”
他想了想,伸手指著一個方向。
“嗯,就在那邊。”
只不過現在入目荒野空曠,幾乎是寸草不生,根本就看不出有城池存在過的痕跡。
“聽說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呢。”一個胖乎乎的商人說道。
“這位客官說對了。”大黃牙對他點點頭說道,抬腳踢向一塊石頭,石頭並沒有在地上滾動,而是應聲而裂碎。
“當時大火燒了三天三夜, 把城池房屋全部燒盡了。”他重重的歎口氣說道,“原本留下的殘垣斷壁也都跟這石頭一樣酥脆,三四年的功夫都吹散了。”
他說著又壓低聲音,指著地面。
“你們看到沒,這裡面的白色的顆粒,都是被燒死的人骨所化。”
這話讓正盯著四周看的行商們不由怔了怔,黑土夾著斑斑白點仔細看去越來越多,漸漸在視線裡匯集密密麻麻。
白骨啊
白骨化為沙,這得多少白骨啊。
行商們看著四周,似乎看到了當時大火焚城的恐怖,漸漸的身邊滿是哭喊,無數的手臂揮舞,抓住了他們的衣襟,腿腳,炙熱血腥腐臭瞬時彌散……
(感謝surga、最華麗的馬甲、最華麗的馬甲、最華麗的馬甲打賞一萬起點幣,謝謝麽麽噠。為了情節連貫,9點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