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鴻朝皇家陵園倒是挨著京城的,安然無恙。
但皇家發跡之前的祖墳,並不在京城。
而是在他們的老家。
當年大鴻朝初代帝王登基後,就專門派了高人去看,高人說那裡是好地方,將來子孫後代會得益。
那麽初代帝一聽,自然知道厲害,皇家的人就沒有敢動祖墳,一直留在故地。
結果,有一天會落在鳳凰軍手裡。
在余穎決定用廖家身份收復西北時,早就有所準備。
因為在余穎的心裡,皇帝頗為無賴,凡是不和他的意,就是錯的。
那麽,還是早點抓住一些把柄。
預防皇帝耍無賴的時候,用的上。
在皇帝發出威脅後,鳳凰軍也發出通告:“如果皇帝敢動廖家人的祖墳,那麽鳳凰軍就會刨了皇帝家的祖墳。”
知道這個消息後,皇帝氣壞,在心裡痛恨極了鳳凰軍。
甚至痛恨程度,已經和他最痛恨的廖家持平。
想不到廖家和鳳凰軍竟然同流合汙,皇帝在心裡問候他們的祖宗八代。
這種情況下,他再氣,也不敢打廖家祖墳的主意。
另外這段時間裡,皇帝收到線報,除了廖家小崽子外,竟然還有廖家人活著。
這更加令他憤怒,廖家竟然還有別的成年男丁活著。
不是說廖家的人都戰死沙場嗎?
皇帝越想越是生氣,甚至在朝堂上,大臣們一個不好,他就想要發怒。
他要遷怒。
合著那個救走廖家小崽子的人,一直隱藏在暗處,到這時想要算帳。
廖家就是一家奸臣。
最終皇帝把廖家,包括已經死去的人都貶了一遍,打上罪奴的身份。
對此,朝廷上的官員一個個都是明哲保身,誰也沒有出來說一句話,都是沉默中。
那些曾經敢和皇帝對著乾的,下場就是一個字:死。
甚至死還不夠,更多是滿門抄斬。
或者是男的親屬死,女的親屬成為賣笑之人。
在朝廷上,皇帝頗有種一言堂架勢。
但朝廷的公信力是不斷的下降,地盤是越來越小。
更可悲的是,皇帝在朝堂上,已經到不得任何有用的東西。
不管是人才,還是諫言,都離他遠去。
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上,他有種索然無味的感覺。
揮揮手,讓大臣退下,他坐在龍椅上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半弓著身體的內侍輕聲道:“陛下,陛下。”
“嗯。”他應聲道。
清醒過來的皇帝,才發現自己身體有些麻木。
努力變換了一個姿勢,才一點點回復了對身體的掌控。
“陛下,時間不早了,”
說話間,他偷眼打量了一下皇帝,今天的皇帝穿著正式的袞服,努力坐正了身體。
但內侍卻發現,萬歲的身軀已經開始佝僂。
萬歲真的老了!
而這時候的皇帝站起來,頭上的珠串輕輕搖晃著。
此刻的他感覺自己有些頭暈,看著下方的時候,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他把手伸出去,內侍趕緊上前扶住。
“陛下,要去哪裡?”內侍問了一下。
“還和以前一樣,”
就這樣,他又一次來到坤寧宮的遺址。
他慢慢走在這裡,合歡花樹依舊是茂盛,但已經過了花期。
時間已經過去了近二十年,甚至她的容貌在他的記憶裡,也變得模糊起來。
只是她做的事,卻是那麽鮮明。
鮮紅的,跳躍不已的火舌。
又仿佛在他眼前閃現。
那個女人在這裡放了一把火,然後把自己燒死在這裡。
其實,就是想著給廖家爭取到時間。
而他到現在,才終於想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之所以一直沒有抓住廖家人,就是沒有算到廖家人應該早在火起之前,就離開京城。
找尋的方向不對,自然是找不到。
可惡!
廖家女忘了她已經出嫁,不再是廖家人。
雖然,他一直都在說自己做得沒有錯,但心裡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說:這都是他逼的。
走到這裡,皇帝實在是走不動。
就坐在原本是坤寧宮寢宮的位置,這是他特意建造起來,想要鎮壓廖家女的鳳凰命格。
如果早知道廖家女有這樣的命格,他就......
他靜靜地坐著。
遠處的皇后也正好出來散步,正好看到皇帝的人,她在心裡嗤笑了一聲。
在朝堂上沒有找到應對的辦法,現在跑到這裡來,還有屁用?
當然,張後表面上的情緒並沒有什麽波動。
張後也是沒有想到廖家竟然會卷土重來,還以為死絕了。
現在一聽廖家人還活著,就知道大事不妙。
當年的她還是一個寵妃,自然知道當初的廖家敗亡,其實是包括皇帝在內多方面造成的。
那麽看廖家的架勢,有可能會為先皇后報仇的。
張後想通之後,就想到自己的兒女。
他們將來的命運,很是危險。
亡國的皇子、公主有幾個好下場。
當年的宋帝姬,就成為戰利品,一國的公主淪為歌舞伎。
這讓她是無比的焦躁,才走出來散散心,正好遇到皇帝的一行人。
今天顯然皇帝會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所以皇后就帶著人回自己的宮殿裡。
“母后。”
正巧遇到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瑜皇子上前見禮。
張後看著兒子,說起來瑜皇子長得有些瘦削,但是個子不矮。
另外,張後發現這段時間裡,他似乎想到不少東西,睡眠不怎麽好,所以眼眶有些發青。
“皇兒,你這幾天怎麽睡得不好?”皇后一眼看出來。
“還好。”瑜皇子說。
其實,他感覺自己的頭有些發脹。
因為這些天,他已經開始接觸很多事情,自然知道大鴻朝是一日不如一日。
“皇兒,你還年紀輕,所以可以換一條路走。”張後說。
這些天來,一直思考著怎麽能把自己兒女送走。
“母后,就這樣放棄嗎?”皇子說。
瑜皇子的心裡,是很不爽的。
他是皇族中人,雖然在皇宮裡不怎麽受待見,但他還是皇子,而且是嫡皇子,有機會君臨天下。
“呵呵!皇兒,你看大鴻朝還能撐幾天?文官不敢諫言,武官不願意出外打仗,他們一個個都是軟骨頭。”
說到最後的時候,張後的眼睛裡暗淡下來。
跟著在心裡冒出一個念頭,她有什麽資格指責別人?
她不也是不敢和皇帝說出心裡話?
想到這裡,她搖搖頭。
“可是,咱們也是正統。”瑜皇子說。
“正統?”張後問,然後說:“那麽大鴻朝前面的皇朝,是不是比你們家更正統?”
瑜皇子一下子被問住,愣了一下。
然後他就說:“可是景朝的末帝行事殘暴,最後激起民憤。”
“你父皇做的事,也不見得不殘暴,不也是殺了別人全家,甚至是抄家滅族也不少,恨不得讓忠臣去死,結果現在人家打回來,也是正常的。”張後冷聲道。
“母后。”
瑜皇子叫嚷了一下,很是不高興,站起來就走。
“娘娘,你這又是何必?”
“阿春!我寧可他做個最普通的人,只要他活著就好。”
“還記得她走的時候,留下的六個字嗎?人在做天在看。那時候的廖家,就不再是那個忠心耿耿一心為著朝廷的廖家。”張後說。
她從爭寵的圈子裡調出來後,看東西已經是看得更清楚。
早於她坐在皇后寶座的那個女人,只怕是看得更清楚,對於皇帝是真的不帶希望。
其實,女人這一生,大都是想著家庭和美。
老了之後,有兒孫在她們身邊。
為了她們所看重的東西,她們可以忍讓很多不快。
只是一步退,就要步步退。
直到退無可退,掉下萬丈深淵。
有人就此死去,也有極個別人從深淵中爬出來。
只是,這種情況很少很少。
其實,張後感覺自己也算是從深淵裡爬出來的。
只不過因為兒女的關系,所以她還是要壓下心裡那種對皇帝的痛恨。
看到大鴻朝一點點縮水,她竟然不心疼。
只因為她看得明白,皇帝心裡的接班人絕對不會是自己的兒子。
那麽就意味著,讓一個皇后之子屈居妾室兒子之下,想想就不怎麽可能好。
所以皇后早就想過,會不會皇帝臨死前會賜死自己?
這些年來,張後一直默默地注視著一切,諸多皇子都接受了所謂的教育,但其實並不相同。
皇帝最愛的就是麗妃的兒子八皇子,簡直是手把手地教著。
搞得麗妃在宮裡的勢力,大漲。
皇后並不怎麽在意,她在意的人也就是自己的一雙兒女。
“難道,廖家那時候就打算反了?”作為張後的心腹女官阿春問。
“誰知道?廖家的事情,只有廖家人自己知道。”張後說。
“這些年來,我一直擔心皇兒的安全,那麽還是早點找個機會,把他打發出去的好。”
“娘娘,這段時間,對皇子的暗害少了不少。”
“那是因為,那些人應該是更想著弄死廖家人,暫時沒有時間對付皇兒,這就是一個機會。”
“娘娘,你覺得必須這樣做嗎?”阿春說。
“為什麽不做?你看現在皇兒已經年紀不小,但他卻一直沒有給皇兒賜婚,他不在意皇兒,一旦有事,卻一定要第一個犧牲他。”
說起來,幾位大點的皇子年紀相仿。
但是大皇子、二皇子,兩個人都已經成家。
結果到了小了一歲三皇子時,皇帝就仿佛是遺忘了那個孩子。
這怎麽不令張後氣憤?!
不過張後勸告自己不要生氣,想了一下,反正不安全,其實不結婚更好。
還有自己的女兒,張後也感覺要送走。
畢竟公主不管是作為大鴻朝皇帝最好的籌碼,還是成為亡國公主也好,都沒有什麽好日子過。
張後現在唯一希望的是,有足夠的時間,能夠讓她做好準備。
至於她這個老太婆,已經無所畏懼,大不了就是一死。
在這個皇宮裡,橫死的人真心不少,多她一個也不多。
張後想到這裡,跪在佛像前面念經,只希望她這一世造的孽,就報應在自己身上就好,不要牽扯到了自己兒女身上。
但如果兒女遭遇災難的話,那麽她就是變成厲鬼也要報仇。
就這樣,大鴻朝的皇帝、皇后夫妻兩個人,各自有著自己的想法。
曾經情投意合的人,已經變成半年多才見上一面的夫妻。
不是皇帝有了新歡。
事實上,皇帝這些年根本就沒有多少時間也寵愛美女。
他感覺到了巨大的危機,忙於處理朝務。
只是,情況還是一點點變壞。
皇帝已經是盡力挽回,卻發現自己無力回天。
等到廖家成為反叛者,他受到的打擊最大。
看到這一幕,有人想著為皇帝出力,自告奮勇去找西北的阿和。
“陛下,臣一定努力遊說廖家,那麽,陛下一定要饒恕廖家的罪過。”
“可!”
他的手緊緊握住,看著一行人前往西北。
巧合的是,余穎有一年不見阿和他們,就坐船去看阿和,留下阿一負責掌控鳳凰軍。
西北高層是知道余穎的身份,見到她到來是大喜過望。
就有人提到說是有故人找過阿和,這幾天阿和一直都有些不怎麽對勁。
“故人?”余穎一想,有些莫名其妙,阿和有什麽故人?
故人什麽的,跟著阿和人應該認識才對。
除非是......
“那麽,他在哪裡?帶我去看。”余穎說。
很快,她就看到在外面沉思中的阿和。
說起來,阿和是小名。
現在快要及冠之年的他,早早取了字,大名叫廖熙,字安和。
雖然只是背影,余穎也感覺出來阿和似乎有種迷茫。
她眉頭一皺,想不到大鴻朝還有忠臣在啊,到了這個時間,還有人為它出力,難得、難得。
她走過去,一拍阿和的肩膀,讓有些發愣的他嚇了一跳。
“娘親。”阿和叫道。
但他的神態上還是有迷蒙的。
“阿和,怎麽了?”余穎問道。
阿和說:“娘親,你為什麽想要造反?”
“很簡單,想要活下去。有人不想著讓我活,而我則想要活下來,即使是造反是死罪,也是無所畏懼,因為最多也是一死。”
“孟子告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她背完這一段話後,看著阿和,微微笑著說:“你說,我做的有錯嗎?”
“沒錯。”阿和撓撓頭。
其實廖家那些年吃過苦,余穎倒是沒有直接說,但還是從很多流言蜚語中得知了不少。
廖家女不知道為什麽在后宮裡**而亡,皇帝另立新後。
這麽算起來,廖家和皇家也是恩斷義絕。
阿和現在想來,都有些不明白為什麽皇帝的人要找他?
廖家和皇家之間的恩恩怨怨,算是很清楚。
他是不可能腦子進水,去幫皇帝。
就聽余穎說:“果然是有人找你了?算起來,他倒是一個難得的忠義之士,可惜,我不喜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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