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般情況下,徐·不差錢但很忙·隨珠寧可在櫃台買成衣。
貴就貴點吧,圖個輕松。
實在沒看中的,才買線回來。
上半年入春時買了一批馬海毛線,長輩們喜歡圓領套頭衫,她給自己搖了件薄開衫,穿在立領的白襯衫外特別好看,後來好幾個女老師都跟風去搖了開衫。
所以說峽灣鎮的服裝潮流是由徐老師引領的這話一點都不誇張。
聽婆婆問起怎不買成衣買線,她就把遇到趙梅花的事說了,末了道:“反正成品櫃台裡的款式也就那樣,和往年差不多,一眼相中的那件又被她買去了,就改成買線了。”
陸夫人委實氣惱:“怎麽還有這樣的人?礙著她什麽了?”
“誰知道呢!興許就是想顯擺她有錢唄!”徐隨珠說著笑起來,“媽你別惱,小娟這人精,把她坑得不輕。”
陸夫人聽完結局,笑罵了句“活該”。
“可不是麽,她買走的那些,一半都是浪費的。”
其實何止一半,趙梅花氣衝衝地回到家,冷靜下來發現今天的“戰利品”全都中看不中用。
衣服沒一件合她的尺碼。
要是有閨女還能給閨女穿,可她家兩個兒子,還都不到說親討媳婦的年紀。送親戚吧又不舍得,羽絨服毛五百呢!羊毛衫羊絨衫也不便宜。
勒了勒褲腰帶,趙梅花後悔平時吃太多了,小肚子都是個肉,抖一抖震三震,羽絨服勉勉強強能伸進倆袖筒,可腰身粗,憋著氣縮著肚子依舊拉不上拉鏈。
泄氣地把衣服放到一邊。
剩下的更加中看不重用。
口紅、香水她倒是喜歡,只是在今天之都沒打過交道。
她在男人調到海洋所之前,一直都在老家那邊帶娃,男人以前的部門,公房緊張,結婚了也申請不到兩房,單間宿舍也逼仄得很,一張鋼絲床外加一口寫字台、一把椅子,就沒什麽空間了,做飯什麽的都在樓道上。她來城裡住了幾天就受不了,又回鄉下去了。
這回她男人調到了海洋所,還是一把手,一來還給分了套向陽的三居室,結果男人說什麽剛調來不願太享受,愣是給推了,說是留給更需要的職工,他只要了一套五六十平米的兩居室。為此,趙梅花氣得三天吃不下飯。她男人也不管她。也是,為了收攏人心,工資都願意捐出去,少住個幾平米算什麽!
好在兩居室也有倆臥室一飯廳,夫妻倆加兩個兒子不僅都能住下,還很寬敞,比以前的單間好太多了,趙梅花氣歸氣,依然還是搬來了。
這不搬來兩個月,已經好幾次聽說前任所長的媳婦多麽多麽能乾,職工樓對面的學校就是人家開的,福明島望過去的那座富庶島嶼是人家包的,哪怕學校入不敷出,但福聚島是實打實的掙錢,不僅遊客的生意紅旺,養殖的珍珠也很賣錢。
趙梅花每次聽到鎮上居民談論徐老師怎麽怎麽能乾、怎麽怎麽會賺錢,心裡就不舒服。
但因為來的時候,陸馳驍就已經辦妥手續下海了,海洋所召開職工大會都遇不到他,更別說遇到他媳婦,所以趙梅花一直以為前任陸所長的媳婦是個臉黑個矮的農村婦女——
從小生活在海邊,吹著海風長大,能不黑嗎?看看鎮上那些婦女就知道了;至於個頭,南方人普遍偏愛,這還用說!
臉黑個矮,怎一個醜字了得!於是在趙梅花心裡,這前任陸所長的媳婦,會掙錢又怎樣?還不是醜的一批!
萬萬沒想到,今天去縣城掃年貨,遇到了,對方不僅不醜,
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城裡人都要漂亮有氣質。心裡能不酸嗎?
與其說是在跟林玉娟別苗頭,倒不如說是想在徐隨珠面前扳回一城。
產業多有什麽了不起的,還不是要貼補夫家。陸馳驍下海經商也快半年了,大部分時候都能看到那艘投入巨額的打撈船停在福聚島碼頭,不出海能有什麽生意?不知道虧多慘呢!難怪連件羊毛衫都買不起!
所以說,女人會掙錢有什麽用!男人沒出息,還不是白搭!
趙梅花一邊嘀咕一邊捏起那管口紅。雖然自己沒買過,但看到別人塗過,不就是這樣轉出來,然後對著鏡子往嘴上抹一圈嘛!
剛要去衛生間,聽到門外傳來鑰匙插門的聲音,知道男人加班回來了,顧不上找鏡子,憑著直覺在嘴唇上抹了一圈,完了抿抿嘴,喜滋滋地跑去開門。
“回來啦!”
“砰哐——”
“啊——老林你幹啥子!嚇我一大跳!哎呀怎麽把盆給摔了, 就剩這個補漆了,你怎回事兒呀!”
“我才問你怎回事,嘴唇上塗啥了?惡心扒拉的!”
林所長嫌棄地瞪了眼他媳婦那張黑青帶紫的嘴,開門進來看到這張臉,好懸沒把搪瓷面盆直接扔出去,只是掉在腳邊已經很收著了。
趙梅花嗔睨他一眼:“不解風情的榆木疙瘩!”
“……”
林所長抖了抖激起的雞皮疙瘩,沒好氣地問:“搞啥呢!年貨都買回來了嗎?”
今年過年他打算回趟老家。前兩年因為面臨工作調動,年三十還任勞任怨地守在崗位上,更別說請長假了。今年總算落實妥新崗位,雖然調離了海城,但好歹升了一級。身為海洋所一把手,過年多請幾天假還能請不出來?於是就想趁著小弟結婚,回去一趟,也算是衣錦還鄉。
昨天下班趕到銀行取了五千塊錢出來,讓媳婦今天去百貨大樓掃年貨,答應了小弟給他買對男女手表當賀禮、爹媽年紀大了需要買點營養品補身子、侄子今年中考考取了縣城中學多少也要意思一下、侄女聽說處了個對象明年估計要訂婚那也得送件衣服什麽的……
趙梅花聽他問起年貨,立馬萎了:“老林啊,我……”
“你先去把嘴洗乾淨!啥玩意兒!”林所長一看到她那嘴就惡心得直反胃。
趙梅花還沒意識,咕噥著往衛生間走:“真是個榆木疙瘩!連口紅都不認識!”
等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啊——”
尖叫聲穿透整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