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癟了癟嘴,倒是無話可說了。
可王氏卻跟愣住了似的,杖責三十,還褫奪管家大權?這,這怎麽能行?!褫奪了她的管家,不就是等於變相的承認她犯了錯嗎?還有杖責三十,她這身子骨怎麽受得住?她伸手扯著陸修遠的袖子,喊道:“侯爺,您不能這麽對我!”
陸修遠聞言卻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王氏張口還想再說,外頭卻傳來一聲輕稟,“老夫人,世子爺回來了。”
“世子爺”這三個字如平地乍起的驚雷,讓屋中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原先一直安靜的坐在一旁看戲的蕭知也跟失了神似的,轉頭朝那塊錦緞布簾看去。
陸承策
他,回來了?
繡著八仙過海的檀紫色布簾被人掀起,一個身披黑色大氅的年輕男人從外頭走了進來,他身高八尺有余,裡頭是一身最高品級的銀色飛魚服,腰間還系著那把常年不離手的繡春刀,腳下一雙黑色皂靴。
長身玉立。
又過了一會,等他離得近了,眾人也就窺清了他的面貌,這是一個很好看的年輕人,長發黑眸,偏偏生了一張冷靜自持的臉,不苟言笑,倒是使人忽視了那份容顏。
陸承策
蕭知的手緊緊握著扶手,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那個越來越近的男人,他看起來和以前沒什麽兩樣,一樣的冷靜,一樣的沉默。
即便看到這滿室荒唐,臉上也沒有露出絲毫異樣。
是啊。
千戶大人陸承策不就是因為這個心性才如此受天家重用嗎?
不——
現在應該稱他為指揮使大人了,正三品,陸指揮使大人。
蕭知想到這,扣在扶手上的手又用了一些力。
“無咎?”王氏聽著那串腳步聲,看著越走越近的陸承策,像是還沒有回過神來,低聲呢喃了這麽一句,等呢喃過後,她終於回過神來了,是無咎,是她的兒子回來了!剛才沉落的心突然又升了起來。
她的兒子回來了。
她的寶貝兒子一定不會放任她不管的!
她,可以放心了。
陸承策此時終於走到屋子中央了,他並沒有出口詢問發生了什麽,只是如同以往一樣,低下頭朝陸老夫人拱手一禮,道:“祖母,孫兒回來了。”
陸老夫人向來很喜歡自己這個孫兒,此刻見他回來也顧不得生氣不生氣,忙道:“好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說完又細細看了人一回,見他較起以前瘦了許多,又露出了一副心疼的模樣,“瘦了。”
陸承策聞言也未說什麽。
只是看向還跪在地上的王氏,問道:“家裡發生了什麽事?”
聽到這話,陸老夫人的臉色就有些不大好,她沉著臉把這事說了一通,然後看著陸承策又把剛才陸修遠說得同人說了一遭,“這是你父親的決定,你可有什麽異議?”她對陸修遠的做法沒有異議,既保全了陸家的名聲,又能好好教訓王氏一番。
讓她認清現狀。
可無咎是王氏的兒子,她還真是有些擔心無咎會婦人之仁。
陸老夫人說這話的時候,王氏也看著陸承策,她篤定無咎不會放任她不管的,他可是她的兒子!要是無咎開了口,無論是那個老虔婆還是陸修遠都得賣無咎幾分面子,那她“母親既然犯了錯,如何懲治皆聽祖母和父親的意思,我沒有異議。”陸承策語氣平平的說道。
什,什麽?
王氏一愣,似是聽岔了。
等又回味了一遍,臉色徹底變得蒼白了起來,怎,怎麽會?無咎怎麽沒有幫她?王氏伸出手,死死抓著陸承策的袖子,啞著聲音說道:“無咎,你不能這樣做,我不能失去管家的權力。”
她盼了這麽多年才能拿到中饋,還沒享受一段日子,就要還回去?
這,這怎麽可以?
她完全不敢想象,失去了中饋的她,等待她的會是什麽,李氏的譏嘲,底下人的冷言?何況世家大族向來沒什麽秘密,她被褫奪中饋這件事,肯定瞞不住外頭的人,那就算她不用去見官,外頭的人還是會知道她挪用了寶安的嫁妝。
要不然好端端的,她怎麽可能被褫奪管家的大權?
到那個時候,那些以往她看不起的那些人都會譏嘲她,甚至還有可能把她踢出那個圈子。
那樣有什麽兩樣?
她絕對不能被人這樣對待!她是王家的嫡女,是長興侯夫人,從來都是高人一等,怎麽能淪落成這樣的結局?
“無咎!”
王氏張口還想再說,可不等她說完,先前一直沉默著的陸承策卻開了口,“母親,人做錯了事就該認罰。”
陸承策的聲音十分清冷,清冷到沒有一絲情緒,他低著頭,好似跪在他身邊的這個人並不是他的母親。
而是一個陌生人。
蕭知此時思緒已經收斂的差不多了,她低著頭,可余光還是不自覺得往陸承策的方向看過去,他還真是鐵面無私,處事公正啊,也是,他向來都是這樣的人,要不然當初也不會拿著聖旨去王府,處決她的父母了。
垂下眼簾。
嘴角露出一絲似饑似嘲的笑。
心下的情緒卻還是無端的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