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年紀都不大,可心思卻一個比一個還要壞。
不可過於交涉,更不堪為世家婦。
崔夫人不滿自家女兒今日如此殷切,可她心裡知曉個中緣由,不想丟了阿妤的臉面,也不想這件事再這麽糾結不清下去,雖然還是忌憚陸重淵的脾性,但想著那位陸五夫人是個溫柔好說話的。
便也上前,打起圓場:“既然是這樣的話,小棠,你快過來同你家五嬸認個錯。”
說完。
她又帶了些長輩的嚴厲語氣,“日後你可不能再這樣了,若是心中不察不明的事,切莫說得如此果斷,可明白了?”
仿佛生死關頭走了一遭。
陸寶棠現在乖巧的很,讓她做什麽就做什麽,應和了崔夫人一聲,她就把臉轉向蕭知,看到這個她討厭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她心裡還是有些不甘。
但想到自己的處境。
她還是咬牙,低頭,乖巧的道起歉,“五嬸,是我錯了,是我看花眼。”
“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一回吧。”
言辭懇切。
真是生平頭一次面對蕭知這麽乖巧。
崔妤見陸寶棠說完,也幫著說了一句,“陸夫人,阿棠都認錯了,您就原諒她吧。”
她們說話的時候。
蕭知不曾講過一句話。
她就坐在椅子上,縱使身上有傷也端直著脊背,那一身儀態是半點毛病都挑不出差錯,裙角隨風飄揚著,露出上頭用絲線繡著的精致牡丹。
她把手壓在膝蓋上,一雙桃花眼縱使不笑,也常添幾分笑意:“為什麽?”
縱使聰慧如崔妤,此時聽到這一番話也有些怔忡,愣愣抬頭,呐呐道:“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什麽?
“為什麽我要原諒她呢?”蕭知看著崔妤,笑著又重複了一遍。
她說話的時候很溫柔,聲音也是一派好聽的南腔,就跟江南水鄉裡握傘出行,素手拂霧的美人一樣,可偏偏說出來的話卻讓不少人都怔住了,他們以為事情既然都已經這樣起頭了,那麽這位陸五夫人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肯定會從善如流的原諒陸寶棠。
誰讓他們是一家人呢。
更何況,陸寶棠還有個做侯爺的爹,做世子的哥哥,以及王家。
卻是沒有想到蕭知會說出這樣的話。
崔妤也是愣了一番,良久才回過神,柔聲答道:“崔夫人,阿棠也說了,她是看花了眼,她年幼不知事,您又何必——”似是無奈一般,看著人歎了口氣,“咄咄逼人呢?”
自從答應過蕭知讓她處置後,陸重淵便未再說過一句話,此時聽到“咄咄逼人”四個字卻沉下了一張臉,他架在膝蓋上的手一頓,可不等他開口,就被蕭知按住了手背。
轉頭看過去。
蕭知並沒有看他,她仍是望著崔妤的方向,眼中的笑意越深,臉上的表情也越發溫和,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派模樣卻沒有讓圍觀的人放松,反而給人一種喘不過來的感覺。
“咄咄逼人?”蕭知看著崔妤,一字一句地重複道。
好一個高尚的崔妤。
好一個明辨是非的崔家大小姐。
她以前怎麽就瞎了眼,沒有看出她這張溫柔面具下藏著的假仁假義呢?她咄咄逼人?剛才她被這麽多人圍攻,被她們指責,被她們謾罵。
他們這位崔大小姐又做了什麽?
如今竟然說她咄咄逼人。
真是好,好極了!
眼見崔妤和陸寶棠還有陸承策三個人站在一道,仿佛一家人似的,蕭知心裡那股子隱藏下去的暴戾陡然就升了起來,他們看起來還真是相配呢,一樣的讓人惡心!
不過她已經不是以前的顧珍了。
以前的顧珍若是碰到這樣的事,絕對是二話不說就直接翻臉。
而今。
她縱然再厭惡也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只是說出來的話,過於薄涼了一些,“崔小姐這話,真是有意思啊。”
“陸夫人——”開口的是崔夫人。
不等她說完,蕭知便抬手攔了她的話,好脾氣的說道:“崔夫人且聽我把話說完,再想想如何攔我也不遲。”
她都這麽開口了,旁人自然不好多言。
蕭知便繼續看著崔妤說道:“崔小姐身為主家,先是不顧是非黑白,不問緣由,隻拿我家三小姐瞧見了的話便把罪名定在我的身上,如今是非黑白都已查清,卻又頒扯出這樣的話,要我去原諒一個無端害我的人。”
她越說。
崔妤的臉就越白。
她想辯駁,想開口,可蕭知這番話說得沒有一絲錯處。
她的確是這麽做了。
兩片紅唇輕微蠕動一番,卻是半句話都說不出。
蕭知見她這般,臉上表情未改,眼中的笑意卻冷了下來,襯得她眼角那粒朱砂痣也添了幾分冷意,“恕我直言,崔小姐這般做法,實在是太過偏頗了一些。”
“但凡今日出事的是其他人,又或者是崔小姐自己,我敢問崔小姐一句,你是否也會寬宏大量,原諒一個差點毀了你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