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知怕熱, 這陣子便很少出門, 除了早間去外院聽那些管事回稟府中的事務之外,便一直待在五房照顧陸重淵施了半個月的針,陸重淵身體裡的毒素已經清得差不多了。
可他的腿還是沒有一點站起來的跡象。
當初雖然是因為身體裡的毒素桎梏了陸重淵的行動能力, 但過去一年多了, 身體很多機能都發生了變化, 想要站起來,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至少。
現在還不行
早間。
蕭知從外院回來。
這會就半蹲在陸重淵的面前, 替他輕輕按著腿。
這是她每日都會做的事, 早已得心應手, 縱然此時心不在焉, 手上的動作是不曾間斷的。
此時天色還早。
外頭的太陽也還不算大,靠近院子的一邊軒窗敞開著,透進來一些早間才有的涼風,蕭知半低著頭,替人按著腿, 也不曾說話。
以陸重淵的角度看過去, 能夠看見她臉上的心不在焉。
她這陣子好像總是這樣心不在焉的, 有時候跟她說話也要恍惚一陣才答。
陸重淵不知道她出了什麽事,但隱約能察覺出她心裡積壓著事,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呢?他擰眉看著她,心中思緒翻滾。
慶俞那頭的消息還沒傳來。
他腦中曾經捕捉到的一絲跡象也還沒有得到證實。
其實事後。
他仔細想想, 又覺得自己可能是多心了, 這世上哪有這麽荒誕不羈的事?別說是他, 恐怕就連他底下那些走南闖北,見慣了奇聞異事的人,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
何況那些他以為奇怪的事,真的剖開了細想,其實也沒那麽奇怪。
這個丫頭雖然從小養在庵裡,但也不是沒有見到顧辭的可能性。
畢竟都在京城。
保不準有什麽巧遇、機緣也不一定。
如意就更好解釋了,那位寶安郡主曾經幫過她,如今那個郡主死了,她照拂一下她的身邊人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至於那位柳老先生——
他當初既然能夠瞞天過海,這麽多年又能隱姓埋名,不被外人所知,可見是個有本事的,兩人背地裡有一段機緣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他身邊的那些人不是江湖百曉生,就算細查也肯定會有偏漏之處,何況就算真的是那百曉生,恐怕也還有一兩樁事是不知道的。
唯一有些奇怪的
就是她對陸承策和陸家人的態度。
難不成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這些人曾欺負過她不曾?
想到這。
陸重淵又想到前陣子慶俞同他說得話。
因為那個崔家女要進門的緣故,導致府裡那些管事又生了旁的心思,難不成是那群混帳東西又欺負她了?
這個可能倒是很大。
陸重淵垂眸看著蕭知,皺眉問道,“有人欺負你了?”他說這話的時候,狹長的眼眸半眯,扣在輪椅上的手也逐漸收了起來。
但凡她應一聲“是”。
那群人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蕭知聞言卻是一愣,她仰著頭看著陸重淵,見他面上的神色,又笑了起來,搖了搖頭,聲音清脆的同陸重淵笑道:“沒有的事,他們哪有這個本事欺負到我?”她說的是實話,底下那群管事雖然心思各異,如今也越來越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但想欺負到她的頭上來,卻是無稽之談,她還不至於沒用到被幾個家奴欺負。
“那你——”
陸重淵不明白,既然不是有人欺負她,那為何她還會露出這幅表情?仿佛有什麽事糾結在心中一樣。
抿著唇,望著她。
他依舊不曾收回目光,半低著頭,探究著她臉上的神色,仔仔細細,不曾錯過一點一滴。過了好一會,他似是想到什麽才又開口問道:“你可是想要繼續管家?”
倘若不是被人欺負。
那麽如今能讓她產生這樣情緒的,恐怕也就只有這樁事了,崔家女即將進門,而她手裡握著的管家大權不日就要送出去。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她那麽想要陸家的中饋,區區一個侯府,有什麽值得一提的?何況陸家這些人,最是忘恩負義不過,替他們操心,實在沒有什麽意義。
不過。
她若是喜歡,幫她一把也沒什麽大不了。
“你若是喜歡”陸重淵望著她,不等他說完,蕭知就把話接了過去,“我不喜歡。”
斬釘截鐵。
沒有一絲猶豫。
她從來都不喜歡管家。
剛嫁給陸承策的時候是沒有辦法,身為侯府的宗婦,又是長輩賜,自然不可辭,但她其實一點都不喜歡那樣的日子。
她那會年紀也不大,正是愛玩的時候。
卻因為這個緣故,得整日拘著性子,一起床就得聽底下那些人說道這個缺了,那個少了,哪家鋪子又賠了,哪個莊子今年的收成又不太好。
以此種種。
吵得她腦仁都冒疼。
可她沒有拒絕的可能,也沒辦法拒絕
她知道陸承策對家人的看重,也知道他最希望的就是內宅平安,這樣他才能安心在外頭公乾,所以縱然再不喜歡,她還是十分用心地管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