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是怕人發現。
二來也是心裡還忌憚著陸重淵,怕他喜怒無常要殺她的時候,至少身邊也能有個東西可以對付人。
可如今——
蕭知細白又纖弱的指腹小心翼翼得磨著刀鞘上的紋路,轉頭朝拔步床上的那道身影又看了一眼,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那個高大又寂靜的身影時,她剛才還浮躁萬分的心突然就不那麽急躁了。
既來之,則安之。
既然老天爺給了她新生的機會,那麽她一定會好好把握好這次機會,她會查清真相會為父母報仇,也會好好照顧好陸重淵的身體……畢竟,只有陸重淵好了,她這個陸五夫人才能好好活著。
想清楚了,想透徹了,她的情緒也變得平和下來。
翻開被子起身。
蕭知把手裡的匕首放在一側的書架上,然後又輕手輕腳得朝陸重淵的架子床走去,掀開床帳,她看著陸重淵緊閉的雙目什麽都沒說。
彎腰替人把手放進錦被裡,這才轉身回去。
那盞僅剩的宮燈也被她吹滅了。
蕭知摸黑上了榻,或許是心情變得平複下來,這次她躺在榻上的時候,竟然沒過一會就睡著了。
等到屋子裡傳來她均勻又平和的呼吸聲。
原先一直躺在床上的陸重淵才睜開眼,他其實一直都沒睡著,他察覺到蕭知之前一直在朝他這邊看過來,也察覺到她翻了有五個身,那個時候,他在想什麽呢?想啊,這個女人肯定是害怕和他待在同一個房間。
就跟早間那兩個丫鬟說的話一樣。
她們只不過一日見幾次就已經害怕得發抖了,更不用說這個女人還得每時每刻都要跟他待在同一個地方。
她肯定在想該怎麽離開他,怎麽離開這個陸家,所以才會如此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
甚至在剛才她起身過來的時候。
他都以為她是想摸黑殺了他,殺了他,沒有這個身份的束縛,她自然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了。
可她——
陸重淵想到剛才她那雙柔軟又溫和的手放在他手背上時傳來的觸感,輕飄飄得就跟天上的雲朵一樣,柔軟又沒多少力道,卻偏偏讓他的心下一動。他從小到大很少被人這樣照看過,他的那雙父母就不用說了,底下的仆人也都懼怕著他。
趙嬤嬤倒是對他有幾分真心在。
可他年紀越大,性子越發冷厲,他這位奶娘也就對他又怕又敬了。
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人擔心過他夜裡會睡不好,也沒人想過,他把手放在外面可能會凍得感冒……在那些人的眼裡,他已經足夠強大了,強大到根本不需要別人的關切,就連他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
他不需要那些偽善的真心,也不覺得這世上會有人真心對他。
可就在先前……
他卻清晰得感受到了那個女人流露出來的真心。
她,是真得在關心他。
掩藏在錦被底下的手被他輕輕彎曲起來,那裡好似還殘留著一些蕭知留下的觸感,柔軟又包容,還有些溫熱。
他生性冷清,就連身子也要比常人冷上幾分,尤其是中毒之後,這具身體就沒有再感受過熱。
可如今。
他卻能夠清晰得感受到那一絲溫熱。
屋中光線昏沉。
陸重淵轉頭朝蕭知的方向看去,看著她在那微弱月色下平靜的面容,看著她嘴角微微揚起的一抹弧度,原先彎曲的手指突然被他緊握成拳,似是想把這一絲最後的溫熱留住,卻又在察覺到自己的動作時,突然又松了開來。
寂靜了多年。
很少有過波動的情緒在這樣一個夜色裡,竟然少見得有了起伏。
陸重淵的呼吸也在這一瞬變得急促起來,他想收回視線,可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朝蕭知的方向看去,攤放在兩側的手想收攏,想把那一絲溫熱藏住,腦中卻回想起以前的那些記憶,那一件又一件的事都在提醒著他。
沒有人會喜歡你的。
生你養你,與你有著血脈牽扯的家人都不喜歡你,更何況是一個被迫與你成親的陌生人?
他的心中生出幾分不甘。
不甘被這個女人的舉動左右心情。
甚至想起身殺了她,殺了這個女人,那麽就沒有人可以左右他的情緒了,可那雙被她曾經握過的手最終卻還是被他交握在一起。
指腹小心翼翼得碾磨著上面的溫熱,猶如瀕臨死亡的聖徒帶著朝聖一般的心情。
珍藏著。
***
翌日。
蕭知醒來的時候,陸重淵已經不在屋裡了。
看了眼外頭的時間,估摸著已經過了辰時了,她也有些意外自己竟然一覺睡到現在,揉了揉眼,起身去水房洗漱了一番,剛想出門去看看陸重淵去了哪,倒是有個丫鬟端著早膳過來了。
“夫人。”
丫鬟恭恭敬敬得朝她行了一禮。
蕭知朝人點了點頭,看了眼她手裡端著的早膳,不多,應該只有她一個人的份量,便問道:“五爺呢?”
“五爺去了書房。”
五房的下人和陸重淵的性子一樣,言簡意賅,絕對不多說一句。
不過既然知道陸重淵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