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於,你知道我的生辰是在什麽時候?”
他這一句句近乎逼問的話,直接讓陸老夫人的臉色轉為蒼白,她張口,兩片唇囁嚅一番,似是想要說什麽,卻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她還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學會寫字,學會騎馬射箭。
不知道他第一個字寫的是什麽。
甚至於,就連他的生辰,她這一時半會竟也記不起來她從來不曾給他辦過生辰,又怎麽可能記得呢?
臉色蒼白著,紅唇也轉為青紫。
她張口,聲音顫顫,“老五”
陸重淵懶得搭理她,也不想聽她有什麽苦衷,所以,他直接冷聲打斷了她,“行了,你什麽都不知道,就別總是拿一幅‘為我好’的態度對我了,看著就讓人惡心。”
蕭知看著他這幅樣子,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小小的手掌帶著溫柔的包容,像是在無聲撫平著他的情緒。
陸重淵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好生氣的。
倘若是以前,他會心生怨憤和不甘,可如今,他的神色平靜,就連氣息也沒有一絲不穩。
早就習慣了,也就沒什麽好覺得失望了。
不過——
他還是反握住了蕭知的手。
陸重淵把蕭知的小手緊緊包容在自己的掌心之中,就連那張凌厲的面容也變得平緩了許多,不過面向陸老夫人的時候,他的神色還是冰冷的,就連嗓音也十分清冷。
“我不管你心裡在想什麽,但你要記住——”
“蕭知是我的夫人。”
“日後想拿她開刀的時候,先想想,我會不會同意。”
說完。
他也懶得再理會屋子裡這一眾人,直接把臉轉向蕭知,說道:“我們走吧。”
蕭知也早就不想待在這個鬼地方了,聞言,便彎了眉眼,應道:“好。”
夫妻兩人就這麽旁若無人的往外頭走去,直到那輪椅的車軲轆聲越來越遠,屋子裡的這些人總算是恍過神來。
王氏皺著眉說道:“五弟也真是的,他怎麽能這樣說母親?還有五弟妹,她怎麽也變成這幅模樣,真是一點教養都沒有了?”
“可不是?”
李氏這會也站在王氏這邊,說道:“母親,您可不能這樣縱著五弟妹,哪家的兒媳婦像她這樣的?”
底下的人議論紛紛。
崔妤和陸承策等人作為小輩是不好說話的,至於長興侯陸修遠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心中對陸重淵是有些愧疚的。
五弟變成這幅樣子,他其實也要付很大一部分責任。
當初大哥落水的時候,他正好路過那邊,看到五弟也在那邊,聯想到五弟平日的性子,以及對大哥的嫉妒,所以他想也沒想就以為這事是五弟做的。
後來五弟被父親狠狠責罰了一頓。
幾十下戒鞭,差點就讓他丟了半條命,再後來,五弟傷好之後就直接離開京城,去了西北,十年間,他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
就算回來,也是不理人的。
以前還會喊“母親”,喊“二哥”的那個少年,再也找不回來了。
這麽多年。
陸修遠總覺得欠他一句“對不起”。
所以縱然陸重淵有再多不好,他也說不了半句,這是陸家欠他的,是他們欠他的。
“好了!”
陸老夫人冷聲打斷了底下的議論聲,她的臉色還是很不好,就連氣息也還沒有平複過來,手撐在兩側,胸腔起伏的,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說道:“你們都退下吧。”
她都發了話。
底下人哪有不從的道理?一個個自是起身告退。
等他們走後,陸老夫人像是終於撐不住似的,身子一晃,差點就要摔倒,還是平兒眼疾手快,忙扶了一把,“老夫人,您沒事吧?”
陸老夫人沒說話。
她握著平兒的手腕,好一會,才啞著嗓音喃喃道:“他,他竟然這麽恨我。”
這話。
平兒不知道該怎麽接。
索性陸老夫人也無需她開口,屋子裡便又歸於沉寂。
***
路上。
崔妤和陸承策一道走著。
陸承策是個話少的,崔妤便想著說幾句,暖暖場子,“我以前聽過五叔的事,但沒想到他和家裡的矛盾這麽深”
她一邊說,一邊悄悄看了眼陸承策,見他神色微暗,便又跟著一句:“其實母子之間哪有隔夜仇?”
“我瞧五叔和五嬸關系極好,但凡五嬸肯幫忙說幾句,想來家裡也不會鬧成這樣。”
她知道陸承策最看重的就是這個家,也知道他最不喜歡看家裡鬧紛紛的,所以她故意把話引到蕭知的身上果然。
她這話說完。
身旁的男人就輕輕皺起了眉。
不過,陸重淵和蕭知畢竟是長輩,陸承策也說不了別的話,只能同崔妤說道:“祖母喜歡你,你這陣子便多陪著祖母一些。”
崔妤自是忙笑著應道:“你放心,我會多去看祖母的。”
陸承策臉色微霽,等走到岔路口的時候,他停下步子,看著崔妤,“我今日還有些公務要忙,外頭太陽曬,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