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一味想著隱瞞這些事,而不是從根本出發。
那麽這只會讓一個家族加速頹敗。
想到這。
蕭知不禁轉頭朝那個坐在對面,自從行完禮後就默不作聲的陸承策看過去。
有那麽一刹那。
她很想出聲問一問陸承策,問問他,“值得嗎?”
守護這樣一個腐朽的家族,守護這樣一群家人,背叛自己的誓言,走上一條以前最不想走的道,值得嗎?
但好像也沒有這個必要了
不管他是覺得值得,還是不值得,這都和她沒有什麽關系了。
她已經有她想要追求以及守護的人和事了。
而這一切。
同他再無關系。
自然。
他的想法,也與她沒有什麽關系了。
收回視線。
蕭知仍舊握著陸重淵的手,望著羅漢床上的那位老婦人,語氣平靜地緩緩說道:“有些事,不是您想瞞住就能瞞住的,陸崇越做出這樣的事,就該交由大燕律例去決斷。”
眼見陸老夫人還要再說。
她突然出聲:“您好似一直都忘了一件事。”
陸老夫人一怔,原本的話忘了說,張口問道:“什麽?”
“五爺,他不僅是您的兒子,更是陛下親封的五軍都督,謀害您的兒子,您身為母親,尚且可以為了您的私心,姑息一二。”
“可身為朝廷命官”
蕭知把目光落在陸崇越的身上,見他一副神色倉惶,就跟失了魂的模樣,冷笑一聲,又朝陸老夫人看去,道:“謀害朝廷一品大官,您覺得,您有這個身份,有這個資格,去姑息嗎?”
短短三兩句,直把陸老夫人說得臉色煞白。
她張口想說些什麽,但兩片嘴唇囁嚅許久,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
她能說什麽?說她有資格,說她有身份?她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有這個身份和資格,去姑息這樣的事?
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屋子裡因為蕭知的這一番話,突然變得很安靜,就連原先求饒的陸四爺和李氏,兩人也都停下了聲。
蕭知也懶得再理會他們,她轉頭,把目光落在徐欽的身上,看著他,喊道:“徐大人。”
不曾想到會被點名,徐欽是恍了一瞬才起身,拱手喊她:“五夫人。”
蕭知點頭,面上不辨喜怒,問道:“徐大人在這個位置任職有多久了?”
徐欽神色怔怔地看著蕭知,不明白她為何會問這樣一個問題,但還是如實答道:“已有七年。”
“七年了”
蕭知凝視他半響,才又說道:“我雖長於閨閣,倒也聽過幾樁您幾年前的事,那時候您入朝為官不久,行事頗有些雷厲風行,但凡您經手的案子,不管是王侯貴族,還是世家書香,您都無畏權勢,治理得井井有條。”
“可為什麽,七年過去了,碰到這樣的事,您卻學得瞻前顧後了?”
徐欽臉色一白,張口道:“卑職”
蕭知看著他,等了有一會也沒等到別的話,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陸崇越既然是謀害我跟五爺的真凶,證據確鑿,您盡可直接差人上門拿人”
眼見徐欽臉色泛白。
她也不曾停下,“自然,我也明白您的為難之處,您總覺得,這是長興侯府的事,怕侄子殺叔叔這樣的事傳出去難聽,便打算先問問我們的意思。”
“這沒有錯。”
徐欽聽到這話,稍稍松了一口氣,是啊,他沒有錯但這個想法剛落下,後頭那句話卻讓他心裡的這口氣又提了起來。
“但我不明白一件事,出事的人明明是五爺,不管於公於私,您都該問他的意見,可為什麽,您卻從頭至尾都不曾過問過他的意思?”
“徐大人,我且問您,這又是什麽道理呢?”蕭知冷著臉,沉聲問道。
徐欽想張口,可舌頭卻像是被人打了死結,他低著頭,向來沉穩的面容此時也有些倉惶之色,明明是涼爽的初秋,他卻覺得額頭、後背都冒出了一層冷汗,滑膩膩的,很不舒服。
他的確
從頭到尾都忘記問陸重淵的意思了。
縱然還喊他一聲“都督”,但其實心裡也早就拿他當一個有名無實的廢人罷了,所以他才會連問都沒有問。
想著等他們做了決定,就直接走人。
可現在。
這位陸五夫人直接把這一層撕得開開的,讓他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額頭的冷汗一滴滴往下掉,可他連去擦拭的勇氣都沒有,彎著腰,低著頭,只是一個勁地說道:“卑職”
但“卑職”之後又能說什麽呢?
他一個字都說不出。
辯不了,也沒法辯。
蕭知知道這些人對陸重淵是個什麽看法,左右不過是見他沒了勢力,便覺得他好欺負了。
但徐欽
這個男人以往同她家也有不少往來,甚至於,父王和哥哥還曾誇讚過他說他不畏權勢,敢作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