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是咬著牙站起來了,一步,一步,忍著那錐心的疼痛,走到蕭知的身後。
伸手,想如往常那樣,握住她的手。
但想到剛才被人拂開兩次,陸重淵抿了抿唇,還是收回了手,就站在她的身後,低頭看著她,沉聲應道:“是。”
“你——”
蕭知沒想到他會認得這麽坦然,睜開通紅的雙目,回頭看他,她想說些什麽,但看著陸重淵這張臉,那些難聽的話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好咬著唇,盯著他。
這個混蛋!
好久之後。
她才看著他,啞聲說道:“我說過的,陸重淵,永遠都不要騙我。”
陸重淵看著她眼中流露出來的失望,心下一緊,他伸手出擋住她的眼睛,啞聲說道:“我後悔了。”
“阿蘿,我早就後悔了”他像是再也克制不住,緊緊地抱住了她,把她的臉埋在自己的懷裡,聲調微顫得說道。
他是真的後悔了。
看到她前段日子,每天從噩夢中驚醒。
看到她每次望著自己時,眼中流露出來的自責。
他就後悔了
“那個時候,我猜到等我的腿好了,你就會跟柳述離開。”
“我找不到辦法留住你,所以”陸重淵一頓,似有猶豫,但想到她的脾氣,還是輕聲說道:“所以我才想出這個法子,想著將計就計,想著趁著這個機會讓我們兩個人可以坦誠面對自己的心思。”
“我知道陸崇越找了殺手,就算沒有那次出行,他們也會動手。”
“我”
“你只是讓他們行事更容易了一些。”蕭知閉著眼睛,補充道,“你知道五房是一個銅牆鐵壁,那些人肯定沒有法子進來,所以就算那天我沒有提議去莊子,你也會想辦法和我一道出去。”
“你特意隻帶了慶俞一個人,特意把我們置身在險境之中”
她未再往下繼續說,只是嗤聲嘲道:“好一個不破不立,陸都督真是行軍打仗久了,就連感情上的事都用上了行軍的計謀。”
“我是不是還應該感謝你一番,如此鄭重其事?”
這大概是她生平頭一次這樣同他說話,生疏又冷淡。
陸重淵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抱著她的雙手開始發抖,就連面上的表情也不似先前那樣放松,他緊緊擁著她,面色蒼白,張口,聲音微顫,“阿蘿,你別這樣喊我,也別這樣和我說話。”
“我知道錯了。”
“那個時候,我根本來不及多想,我隻想留住你”
他從小就是一個人。
沒有人愛他,也沒有人教會他應該怎麽去愛別人。
他想留住她。
只能想到這樣的蠢法子,傷人,又傷己。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些黑衣人的武功太厲害,如果慶俞擋不住他們,如果我們沒有逃出生天,如果我們摔下山坡的時候出了其他意外”
想到那些有可能發生的結果。
蕭知從陸重淵的懷裡抬起臉,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在說了無數個如果後,顫著嗓音問他,“但凡這其中有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陸重淵,你可想過該怎麽辦?”
聞言。
陸重淵想也沒想就果斷道:“不會的,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行軍打仗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有輸過,更何況是對付一個小小的陸崇越,他有自信護她周全。
蕭知看著他這幅樣子,似是想歎氣,最終卻只是歎道,“陸重淵,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是不會的,不可能的,這世上之事,意外太多,從來不是一個人可以主宰的了”
她看著他,紅唇微抿。
她能夠理解陸重淵的做法。
但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男人竟然為了留下她,不顧危險。
原本還想說些什麽,可看著他這幅呆怔的面容,蕭知突然有些累了,搖了搖頭,她輕輕掙脫了他的懷抱,“師父說了,你這段日子需要好好休息。”
“你先好好休息吧。”
說完。
她便打算轉身離開。
“你要去哪?”陸重淵見她要走,想也沒想就抓住了她的手,很用力,生怕放松一點點,她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朝人又走近兩步,就貼在她的身後,小心翼翼地環住她的腰。
“你別走。”
“原諒我這一回,我以後再也不會騙你了,好不好?”
聽到他話裡的祈求時,蕭知的心有一瞬地顫動,她想啊,這一定是陸重淵生平頭一次這樣低聲下氣,他這樣要強要面子的人,何時有過這樣低三下四的求人?
心裡有些不好受。
她沒有掙扎,只是閉著眼睛。
良久。
蕭知才開口,聲音有些啞,“陸重淵。”
她喊他。
聽到身後傳來極致委屈的一聲輕“嗯”,卻是又過了一會,才輕聲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麽這樣討厭別人欺騙我嗎?”
陸重淵抱著她的手微動。
不等他開口,蕭知便又自顧自地說道:“當初我嫁給陸承策的時候,他也和你說過一樣的話,他說永遠都不會騙我,永遠都會保護我,可是最後,他卻騙我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