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知就轉過了身,她站在陸重淵的面前,低頭看著他,歎了口氣,道:“陸重淵,我能理解你的做法。”眼見他突然迸亮的雙眼,她紅唇微抿,似有猶豫,“但我沒辦法接受。”
為了留下她而想出這樣的法子。
不顧自己的生命危險,這樣的做法,她接受不了。
陸重淵原本伸出來的手懸在半空,臉上的笑和眼中的光亮也突然變得黯淡起來,他有些艱難的張口,想說些什麽,最終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知道她的心情。
她曾經那樣信任過一個人,卻被騙得那麽深。
她好不容易一點點改變自己,把所有的信任和希望毫無保留的寄托在他的身上,可他他都做了什麽樣的混帳事?比起傷他那麽深的陸承策,他又能好到哪裡去?
想要留下她,並不能成為欺騙她的借口。
他也是從黑暗裡走出來的,更能理解一個人在被欺騙的那麽深,重拾信任,再把這份信任寄托給別人,是多麽艱難的一件事可現在,他親手擊碎了這一份信任。
他錯了。
大錯特錯,錯得離譜。
蕭知看著他通紅的眼眶,歎了口氣,她把手裡的帕子放在一旁的水盆裡,然後她蹲下身子,就在陸重淵的面前,伸手覆在他的臉上,歎道:“我沒有怪你,真的。”
“我知道你從來沒有愛過其他人,也不知道該怎麽去愛別人。”
“我只是過不去自己心裡這一關,想要一個人好好安靜一段時間。”
“那你——”陸重淵伸手握住她的手,有些不安地問道:“那你什麽時候才會過去?”
後面其實還有句話,他不敢問。
如果你一直過不去心裡這一關,那該怎麽辦?
蕭知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有些東西,她現在也答不出來,只能看著他,搖頭,“我也不知道。”
***
當夜。
蕭知借口自己得了風寒,未免傳染給陸重淵,索性搬去了東廂房。
後頭幾日,她還是會囑咐底下人把湯藥端過去,兩人三餐也是在一道用的,但彼此說話的時間卻少了很多。
蕭知以前是個愛笑、愛說話的姑娘,幾乎只要有她在,五房看起來就是朝氣蓬勃的,可如今她說話的次數少了,整個五房的氣氛也就變得壓抑了許多。
底下人頗有猜測,但也不敢拿到明面上。
柳述倒是不顧忌這些,今日替陸重淵施完針便直接去找了蕭知,問她,“你跟陸重淵是不是吵架了?”
蕭知一聽這話,卻是想也沒想就笑著駁了。
“師父在想什麽?我和他好端端的做什麽吵架?”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把如意呈上來的茶盞,親自端到了他的面前,佯裝輕松的說道:“我真是得了風寒,他身子剛好,我怕過給他才搬到了這。”
此時屋中無外人。
柳述接過她遞過來的茶盞,並未飲用,而是看著她,沉吟了一會,才道:“阿蘿,你從小就不擅長說謊。”
他在太醫院任職多年。
蕭知以前還是顧珍那會便常愛往皇宮跑,見得次數也不算少,後來又有多年師徒情分,柳述對她的了解並不比她的那些親人少。
他握著手中的茶盞,看著她說道:“你如今性子是沉穩了不少,但有些東西是瞞不住的。”
說完。
他把目光落在她修長的手指上,一頓,道:“你每次說謊或是緊張的時候,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總是忍不住搓揉在一起。”
這個小動作就連蕭知自己都沒有察覺過。
此時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瞧見這兩根手指微微蜷曲,正互相搓揉著。
她的臉色變了下,迅速分開了兩根手指,但一直緊繃著的身形還是跟泄氣似的,突然頹敗了幾分,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麽,良久也只是很輕的一句,有些泄氣的樣子,“師父,你可以不要問我出了什麽事嗎?我不想說。”
柳述皺著眉,嘴唇張了張。
但最終還是輕輕歎了口氣,沒有發問,感情這回事,旁人再怎麽介入都是沒用的。他端起手裡的茶盞喝了兩口,然後才同人說道:“行,你不要我過問,我就不問。”
“我今日過來除了這樁事,還有一樁事要同你說。”
“什麽?”蕭知抬起眼簾,問他。
“陸重淵的腿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日後也無需再施針了,等他再吃幾服藥,休養一段日子,估摸著也就好了。”柳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說完。
他又跟著一句,“阿蘿,我當初同你說的話還有效。”
蕭知眼眸微動,似是有些不解他的話,等反應過來,霎時就變了臉色。
不等她開口說話,柳述便看著她繼續說道:“阿蘿,你現在陷得還不深,還可以走,等你陷得再深些,縱然我想帶你走,你恐怕也走不掉了。”
“師父”
蕭知怔怔看著他,張口,但紅唇蠕動了許久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半響,她還是埋下頭,歎道:“您讓我一個人靜靜吧。”
柳述見此也沒有說其他話。
他只是又看了蕭知一會,然後才無奈的搖了搖頭,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