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
他真以為她會離開?
臉上掛著一抹笑,腳下的步子倒是沒停。
“您回來了。”
如意正提著一盞燈籠,抱著一件披風從裡頭出來,見她回來便連忙迎了過去,“還以為今日王爺又要留您下棋,便想著給您送件披風,免得過會夜再深些,您在路上凍著。”
等人進屋後,她把燈籠和披風放回原地,又問道:“我讓廚房給您煮碗薑湯?”
蕭知笑了笑,“我哪有這麽金貴?”
“對了——”她坐在銅鏡前,一邊卸著頭上的珠釵,一邊打算讓如意把東西收拾一下,可話還沒說完,余光便瞥見不遠處的軒窗。
軒窗那處原本擺著的蘭花盆栽看起來被人移動過,地上還有一灘泥沙。
她手上的動作一頓,透過銅鏡朝屋中打量,果然瞧見拔步床的帷幔側有一個黑影,隱約還能瞧見一角繡著金線的墨色衣角。
是她熟悉的衣角和紋路。
如意等了半響也沒等到蕭知的回答,便出聲詢問道:“主子,您方才要說什麽?”
蕭知笑著收回目光,沒有揭露什麽,她繼續卸著頭上珠釵,微垂的眼睫遮擋住眼底的笑意:“沒什麽,去打水吧,我今日有些累了。”
“是。”
洗漱完。
又換了夜裡穿的衣服。
蕭知便讓如意退下了,她現在跟陸重淵待久了,倒是也不大習慣有人守夜,底下人也都習慣了。
如意給她留了一盞燭火,就關上門退下了。
蕭知便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屋子裡還是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甚至連一絲呼吸都聽不見,直到她發出均勻綿長的呼吸才聽到一陣很細微的腳步聲。
腳步聲從背後轉到了跟前,還是很輕,若是不細察根本發現不了。
一陣輕微的動靜後,那個腳步聲最終停在了床前。
即使閉著眼睛,蕭知也能感受到兩道灼熱的目光,男人仿佛是在猶豫,在床前停了半響,才慢慢伸出手,輕輕把眼前的床幔給掀起來了。
然後——
蕭知感知到他坐在了床邊,不敢靠得太近,隻挨著一個邊。
他看了她半響有余,最終伸手,把她放在被子外頭的手藏到了被子裡,又幫她把身上的被子掖了一回,做完這些事,他也沒有收回手,就放在靠近臉頰的錦被上。
似是想觸碰她的臉,但又像是一直在猶豫,剛剛伸出來又縮了回去。
可最終也不知想到了什麽。
他終於下定決心把手覆在了她的臉頰上,一寸一寸,不敢有太大的動靜,就這樣虛虛描繪了一番她的五官和面容蕭知都有些算不清楚他這是描了幾遍了。
剛想睜開眼,她的嘴唇就被人吻住了。
那是一個涼薄而又炙熱的吻,明明他的身上如往常一樣冰冷,甚至還有幾絲夜裡的峭寒氣,可他嘴唇的溫度卻十分炙熱,仿佛帶著濃烈的不舍,如一把熊熊烈火燃燒著那些冰寒。
偏偏他怕驚醒她,硬是屏著呼吸。
外頭的風有些大,不住拍打著木頭窗欞,而屋中的兩人各自屏著呼吸,誰也沒有泄露出一絲一毫。
直到蕭知的臉上落下一滴眼淚。
來自陸重淵的淚。
蕭知心底一頓,心口一下子有些堵得慌,還有幾絲連綿的痛意從心口泛開,察覺到陸重淵要坐直身子,她率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兩人四目相對。
她眼下是一片清明。
而陸重淵卻稍顯慌張,他有些錯愕地看著她,似是沒想到她竟然醒來了,喃喃道:“你”
想到剛才自己那番行為舉止。
他的臉又白了些,避開她的雙目,有些不敢直視,“我”
“你什麽?”
蕭知握著他的手腕,沒有松開,見他逃避的樣子,有些心疼,口中的話卻還是沒停,她就躺在床上,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壓著嗓音說道:“陸都督夜半闖入我的閨房,是打算偷了香就走嗎?”
“我不是”
大概感情就是這樣。
若你能得到喜歡人的回應,自是所向披靡、一往無前,可若是沒有得到喜歡的人回應或是還不確定縱然你平日裡再厲害,在這段感情中也會處於弱勢。
而此時的陸重淵便是這樣。
他在外頭是多威風的人物啊,如今卻像是一個毛頭小子似的,窘迫、尷尬,還有一些不知所措。
他低著頭,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沉默半響也只是低聲說道:“我知道你們明日就要離開了,我想,想再來看看你沒想過會把你吵醒。”
他原本只是想近距離的看看她,剛才那一吻是情之所至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她,也不知下次再見到會是一副什麽樣的情景,所以才會忍不住。
他張口,聲音有些輕,“抱歉。”
這個傻子
蕭知心口的那股子疼意更是在這一瞬間彌漫到了極致,她看著他這幅樣子,眼眶都紅了,梗著嗓子說道:“誰跟你說我要離開的?”
話音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