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四房。
李氏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好幾日,她其實沒什麽病,就是不想起來,不想見人。以往遇到什麽事都恨不得嚷嚷開,喉嚨比誰都想的人在經歷了唯一一個兒子的死後,她就像是一隻落敗了的公雞,終於也沉寂了下去。
可今夜。
她不知道是不是這些日子在床上睡得太久了,竟是怎麽睡也睡不著了。
翻來覆去好久。
她終於忍不住,揚聲喊道:“金釧。”
正在外頭陪夜打盹的金釧被這道聲音嚇得一個激靈,忙應道:“夫人,怎麽了?”她一邊說話,一邊舉著燭火走了進來,看到已經坐起來的李氏,問道:“您是餓了嗎?”
李氏沒有回答,反問道:“四爺呢?”
“四爺?”
金釧一愣,還是答道:“四爺早就歇下了啊。”
“那個沒用的東西,要不是他那個娘,我跟崇越又怎麽會落到這種田地!”李氏罵罵嚷嚷好一會,但罵有什麽用,人是她選的,當初硬是退了個門當戶對的,要嫁進這個侯府。
總覺得就算是侯府的庶子也要比那些普通門第的好許多。
可快二十年了。
她跟陸昌平之間的夫妻情意早就沒了,就連唯一的寄托,她的獨子也死了偏偏有仇有怨,還報不了。
李氏就像是突然老了十多歲似的,她撐著床板站起身。
金釧見她起來,忙扶了一把,有些擔憂的問道:“夫人,子時了,您這是”
“我睡不著,出去走走。”李氏說完,就徑直往外走去。
金釧自然不可能讓她一個人過去,拿了件披風就跟著人走出去了。
李氏原本只是想在院子裡四處走走,但也不知道為什麽,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道聲音在指引著她前行似的,她走出院子步入了小道。
夜裡霧氣重,黑燈瞎火的,看起來十分恐怖。
“夫人,要不,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金釧跟在李氏身邊,壓著恐懼說道。
這大夜裡,可別碰到什麽不該碰的。
李氏哪裡肯聽她的話?她總覺得有東西在指引著她,就仿佛是崇越在領著她去什麽地方一樣想到這麽一層,她自然不肯停下,嘴裡還不住說著,“崇越,是你嗎?”
“夫人”
金釧聽她言語,更是嚇得白了臉。
她原本還想攔人一回,卻聽到一陣微弱的女聲,這一下子,更是嚇得她連走都不敢走了,僵硬著身子不敢往前,只能擰著脖子看過去。
李氏也聽到了。
她倒是沒有害怕,甚至還走近了一些,等走近,便瞧見一個女人的身影蹲在地上燒著紙錢,嘴裡還一個勁地說道:“二少爺,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和你說那樣的話。”
“如果不是我的那些話,你也不會走上那樣的路。”
“可”
“可冤有頭債有主,這還是五爺跟五夫人害得您啊,您要是真的要索命就去找他們吧,千萬別再來找我了。”
“我,我以後每年都給您燒紙錢,給您抄佛經,您,您放過我吧。”
李氏本來還以為是她的兒子回來找她了,高高興興走過去,哪裡想到越聽越不對勁,什麽叫做“如果不是我的那些話,你也不會走上那樣的路”?
驀的。
她記起一件事。
她記得那日崇越被人帶走的時候,她問過他,是不是有人攛嗦他這麽做的?
那個時候,崇越是怎麽說的?
他說:
“那天,有個丫鬟,有個丫鬟一直在說五叔和五嬸的壞話。”
“還說我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他們的緣故。”
“我我一氣之下才會想出這樣的法子。”
那會,所有人都以為崇越是在為自己開脫,就連她也信了,可如今,如今——她看著眼前女子的身影,聽她這一句句的話,就像是被人狠狠敲醒了一般。
好啊。
好啊!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害得崇越!
在那一聲聲低喃細語中,李氏大步上前,握住那個女子的胳膊,在女子驚呼轉頭的時候,她透過一旁的燈籠看清了順心的臉臉上的憤怒一頓,她詫聲道:“是你?!”
***
正院。
子時過後。
本該沉於夢鄉的一群人,這會卻一個個都被叫了起來。
李氏就跟瘋了一樣,直接拖著哭叫不止的順心到了正院,然後也不顧早早睡下的陸老夫人,硬是要讓人叫起來,還找了不少丫鬟,一個個去找人,非得把所有人都折騰的睡不著才醒。
幾刻鍾後。
正院坐了不少人,陸老夫人,長興侯和王氏,陸四爺,就連蕭知和陸重淵也在除了還沒有到的陸承策和崔妤,該來的人都來得差不多了。
陸老夫人是在睡夢中被吵醒的。
這會看著跪在地上的順心,以及冷著一張臉坐在一旁的李氏,沒好氣的說道:“你到底發什麽瘋,大半夜的不睡覺,把我們都叫起來?”
換做以前。
李氏哪有這麽大的膽子。
恐怕陸老夫人開了腔,她就得伏小做低,賠禮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