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麽人可以得罪,什麽人不可以得罪。
如今的蕭知顯然就是不可得罪的那一類,那麽他們行起禮問起安,自然是十分恭敬又有規矩的。
蕭知察覺到他們的變化,卻沒有理會他們。
她只是攏了攏身上的鬥篷,然後把手揣在兔毛手籠裡,打算就著這燈火往前走。
可還沒走幾步。
身後就傳來了平兒的聲音,“五夫人。”
蕭知停下步子,回首看去,瞧見得是提著一盞宮燈的平兒,平兒的臉上掛著素日裡溫和又沉穩的笑,福身一禮後便柔聲說道:“天色昏暗,老夫人怕您夜路難行,特意讓奴來送您一程。”
這話聽起來十分尋常。
可送她離開的這個人卻不尋常。
先前特意去五房迎她,如今又要送她離開,她倒是不知道這位陸老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何時竟乾起了三等丫鬟都不願做的活?不過蕭知心裡雖然有著疑惑,臉上卻依舊沒什麽變化,朝人點了點頭,沒說什麽,然後收回視線,提步往前走去。
離開正院。
步子邁入小道。
周遭的環境也變得冷寂了不少。
蕭知不疾不徐地往前走著,余光瞥見身側的平兒,見她始終都是規規矩矩得站在一邊替她照亮前行的路,好似她今日這一程真的只是為她送行,收回視線,她腳下的步子沒停,口中倒是語氣平平得說了一句,“平兒姑娘若有話便直說吧。”
平兒聽到這話,微微垂下的眼睫有一瞬地顫動。
她身邊的這位五夫人和以前是真得不大一樣了,以前的五夫人雖然也聰慧,卻沒有這樣矜貴到令人畏懼的時候。
那是一個膽怯又害羞的女人,不敢行差踏錯一步路,可此時身邊的這個女人,明明還是以前那一副溫柔和氣的容貌,身上卻有著讓人不可忽視的氣勢。
高高在上。
仿佛身邊皆是凡塵之物。
可也只有這樣的氣場才值得她今日行這一趟。
都說那皇宮裡頭鬥爭的厲害,其實他們這些世家宅邸又何嘗不是如此?她雖然是老夫人身邊的一把手,可老夫人年紀大了,身子跟以前也沒得比了,她還沒到出府的年紀,不可能一直依靠老夫人的寵愛。
何況老夫人那個性子。
即便今日寵著你,可但凡惹她不高興,也絕不會縱著你。
今日翠兒的下場不就可以說明一切?
倘若她想好好地在這府裡活下去,那麽就得為自己謀劃好後路,可如今府裡其他兩位夫人,一個尖酸刻薄、斤斤計較,一個看起來端莊大方,實則卻是個小心眼的主兒,跟哪個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倒是這位五夫人。
以前看著並不出眾,可這些日子行的事倒是令人有些刮目相看。
先是把那林嬤嬤送去刑事處,偏偏拿的名義令人半點也挑不出錯處,如今又打了表姑娘,不僅讓老夫人對白家人著了氣還能全身而退。
這一樁樁一件件……
要說這位五夫人是隨意之舉,她是絕對不會信的。
壓下心底的這些思緒,平兒沒有抬頭,依舊十分盡責得替人照亮前行的路,口中倒是終於說道:“夫人可知道咱們府裡現在是誰掌著權?”
誰掌權?
蕭知挑了挑眉,當初她嫁進陸家後便接管了陸家的中饋,如今她既然沒了,自然是落到了她那位婆母的身上……何況前幾日敬茶的時候,她那位前婆母可也是說過的,怎麽如今平兒竟然問起這樣的話?
轉頭朝人看去。
她沒有開口,等著人繼續往下說。
“現在門面上是咱們那位侯夫人管著中饋,其實實際大權還是握在老夫人的手中……”平兒說到這的時候,稍稍停了一瞬,繼而才又說道:“您進府遲,家裡的這些人情世故可能並不了解,其實咱們這位侯夫人並不得老夫人的寵愛。”
蕭知聽到這話,倒是沉吟了一瞬。
她不是真的原身,也並非全然不了解陸家的這些事,就如平兒所說,她那位婆母是不得老夫人的寵愛。
不過,平兒和她說這些是做什麽?
她心下剛滑過這個念頭,便撞見了平兒抬起來的眼。
仿佛福至心靈一般。
她看懂了那雙眼中傳遞出來的意思。
王氏不得陸老夫人的寵愛,就連她死後也沒能把中饋全數握在手中,若是她能討得老夫人的寵愛,奪得中饋,那麽……
她以後行事就方便許多了。
平兒見她面上一瞬而過的神情便知道她已經想明白了,她重新低下頭,繼續替人引路,口中便低聲說道:“老夫人膝下雖然兒女不少,最疼愛得便是五爺,若是夫人能改善五爺和老夫人的關系,那麽老夫人必然是會對你刮目相看。”
她隻說到這,便沒再往下說。
蕭知也沒開口,她只是垂眸沉吟著平兒的話中話。
剛才老夫人拉著她說了半天,其實意思也無外乎是要她做中間人,改善他們母子之間的關系,如果真能改善陸重淵和陸老夫人的關系,那麽她想拿到侯府的中饋並不是難事,只要大權在握,她做起許多事都會容易許多。
至少不用整日待在這個地方,連出都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