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安一聽這話,立馬喜笑顏開,“那老奴就在這先謝過您了。”
而此時的裡殿。
端佑帝也在提起蕭知,他手裡端著一盞未盡的茶水,看了一眼棋盤上的棋局,同陸承策笑道:“那個丫頭,總讓朕想起寶安,明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也不知為何會讓朕有這樣的想法。”
陸承策握著折子的手微緊。
有這樣感覺的,並不止端佑帝一個,他也時常會把她誤認為阿蘿。
“無咎。”
端佑帝看著他冰冷的面容,歎了口氣,“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聞言。
陸承策臉色愈冷,沒有吱聲。
“當初,我是真的沒有想過寶安會死,你知道的,我比誰都要心疼她,我”
端佑帝話音未完,一直沉默不語的陸承策卻終於開口了,“您明知道她是什麽性子,若是知曉自己的父母慘死,怎麽可能會安然無恙?”
他聲音冰寒,短短一句話,便逼退了端佑帝所有的借口。
端佑帝看著他沉默半響,終究還是沒再說什麽。
李德安還沒回來。
陸承策把手裡的折子遞了上去,轉身就走,快走到簾外的時候,他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了一眼身後的端佑帝,問道:“陛下,臣隻問您一句,如果再給您一次機會,您還會這樣做嗎?”
說話的時候。
他緊握著手中的布簾,目光卻一錯不錯地看著端佑帝。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會這樣做嗎?
這個問題,端佑帝私下也問過自己無數回,答案各一,什麽都有但真的當有人質問他的時候,他卻回答不出來,乾瘦的手緊握著茶盞,臉上神色複雜難辨。
陸承策看了他半響,緊握布簾的手終於是松開了。
“您不會。”
“所以別再用這樣懊悔的語氣去回憶從前了。”他的話很重,根本不是一個臣子該說出來的,但陸承策仿佛已經顧忌不了那麽多了,他壓抑得太久了。
在這一刻——
就像是心底那隻籠子被人插上了鑰匙,讓他所有的情緒都交織在一起。
憤怒。
不甘
以及痛恨自己的無能。
掀起手中的簾子,陸承策轉過頭,大刀金馬地往外走去。
李德安見他過來,詫異道:“哎?陸指揮,您這是要走了?”
無人應答。
“這是怎麽了?”
看著陸承策遠去的身影,李德安輕聲嘟囔了一句。
陸承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他只是突然很想發泄一下,他從一出生就被寄予了厚望,祖母、父親、母親每一個人都對他寄予著厚望。
祖母希望他帶領長興侯府越走越好。
父親、母親希望他成材,希望他能光宗耀祖。
因為他們的這些厚望——
他從很小開始就恪守自我,行事穩重,從不敢有一絲差錯。
他也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
大概是習慣了吧。
他想,他會一直這樣下去,踏踏實實的,入朝為官,然後選一個門當戶對、賢惠溫柔的妻子,為他管理後院,養育子女這是他一直以來的想法。
直到遇見顧珍。
起初顧珍對他而言,只是好友的妹妹,與其他人沒什麽不同若真要說出個不同,大概是這個女孩子太吵鬧了一些,也太過自來熟。
明明才見過幾面,就喜歡跟在他身後,喊他“陸哥哥”。
拉著他的袖子,要他陪她玩,不肯就躺在地上耍賴,還要他帶她出府玩。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外頭那些看到他的女孩子,縱使心慕他也只會偷偷紅著臉看她,就連家裡的妹妹,平時也不怎麽敢跟他鬧只有她,甩也甩不掉,說也說不走。
甚至。
躲也躲不掉。
他那會在王府求學。
顧珍就喜歡扒著窗,眨著眼睛在外面看,時不時還愛給他扔紙條別人起哄的時候,她也不知道臉紅,仰著下巴,笑道:“我就喜歡他,怎麽了?”
□□的馬兒自打離了宮城之後便越來越快,天上不知什麽時候竟下起了雨,陸承策的眼前閃過許多片段——
“顧珍,我再與你說一次,我不喜歡你。”
“啊,我喜歡你就夠了呀,再說,我這麽好,你總會有一天喜歡上我的。”
那是他在拒絕顧珍的時候,她同他說的話,他還記得那日,她穿著一身豔麗的牡丹裙,頭上斜插著珍珠步搖,半歪著頭,笑盈盈得看著她,一點都沒有被拒絕後的不好意思。
大概知道說什麽都沒用,久而久之,他也懶得再理會顧珍了。
隨她怎麽鬧。
想著總有一日,她厭煩了就會走了。
可他沒想到,那個愛鬧愛笑的傻姑娘也會有退怯的時候,他十六歲那年,受了永安王的字,正式要離開王府家學的那一日時,顧珍偷偷攔住他,與他說:“我聽我哥哥說,你已經到了娶親的年紀了,陸承策,你你還是不喜歡我嗎?一點點都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