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說著話,一邊拿著手中的拐杖重重拄著地,厲聲斥道:“反正我不準你們搬出去!現在就讓那些下人把箱籠全部抬回去!”
陸重淵覺得有些好笑。
到底是什麽事情讓她有了錯覺,覺得自己會在乎她,在乎這個陸家?放下手中的茶盞,他看著人,薄唇微掀,“你以為我會在乎?”
“你!”
陸老夫人臉色微變,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咬著牙,喘著粗氣,開口說道:“你是不在乎,可你難道也不管榮安了嗎?”
果然。
牽扯到蕭知,陸重淵一直神情淡漠的面容終於有了一些變化。
陸老夫人見他這幅樣子,心裡又是高興,又是難受,高興是因為總歸還有人可以克制著陸重淵,而難受卻是因為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完全不理會她的死活和懇求,卻對別人體貼入骨,連提都不能提。
心裡有些酸澀。
但現在最主要的就是解決眼前這件事。
要真讓陸重淵和蕭知搬出去,他們陸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陸老夫人覺得這事自己佔理,這會也就沒再怕蕭知的身份,看著人說了一句,“榮安,再怎麽說,你也喊我一聲母親,你也不希望外頭傳你‘不敬長輩’的話吧?”
聞言。
陸重淵雙眉擰得更加厲害。
他的確不在乎那些名聲,世人褒他也好,貶他也罷,他都覺得無所謂,但是她他卻不希望那些言語會讓她不高興。
蕭知倒是真不介意。
她要是真介意外人的言語,早就在那一場又一場的非議和排揎中,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哪裡還會像現在這樣太太平平的坐在這,聽陸老夫人說這些話?握住陸重淵的手,朝他露了個笑,先安撫住她的情緒。
然後——
她面向陸老夫人,徐徐道:“您忘記了一件事,大燕朝有條律規定,男子成年之後若有官身者,是可以出府單住的,更何況五爺是陛下親封的五軍大都督,就連都督府也是陛下親賜的。”
眼見陸老夫人有些慘白的面容。
蕭知的話卻沒有停下,“所以,即便五爺和我出府單住,在條律和孝義上,您也是說道不了什麽的。”
“可是”
陸老夫人張口想說話,卻什麽話也說不出。
蕭知說得沒錯,大燕明文規定,若有官身的男子成年後是可以出府單住的,但條律是條律,可真正會搬出府的卻是極少數畢竟入朝為官的大多都是世家子弟。
而這些世家子弟與家裡關系密切相連,若無什麽太過嚴重的嫌隙,怎麽可能會搬出去住?
硬的不行,她就只能來軟的了。
總之——
怎麽也不能讓他們搬出去!
要不然他們陸家在京城可真是一點臉面都沒有了!
“知丫頭”
陸老夫人緩和了語氣,“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麽事不能關上門說?何況你跟老五在家裡最是舒坦不過,你若是覺得以前家裡讓你不高興了,那麽我就在這邊給你道個歉。”
“以後你跟老五想做什麽便是什麽,便是你想管家,也是可以的。”
說完,她停頓一瞬,跟著一句,“何況老五現在這幅樣子,那都督府以後能不能住還不一定,你們又何必”
原本她在那邊叨叨,蕭知也懶得開口。
可聽到後面這句話,她卻變了臉色,細長的柳葉眉也跟著擰了起來,抿著唇,她是先看了陸重淵一眼,見他神色表情一如先前那副樣子。
心下不由自主地便是一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直接打斷陸老夫人的話,連母親都沒喊,淡淡稱呼人,“老夫人。”
突然被人打斷了話。
陸老夫人怔怔地,連稱呼都沒有反應過來,便聽人說道:“您可知道當初五爺也是有想過成為您的榮耀,成為陸家的榮耀?”
端坐在椅子上,一直不動聲色的陸重淵聽到這話,臉色微變,他想開口,卻被蕭知輕輕按住了手背。
“什麽?”
陸老夫人卻怔怔看著兩人,沒有反應過來。
見她這般。
蕭知臉色越寒,聲音也十分低沉,“您總覺得五爺和您離心,總覺得您都付出這麽多了,為什麽五爺還是這幅油鹽不進的樣子?”
“您覺得您委屈極了,可您想過以前的五爺嗎?”
“那個剛學會寫字就急不可待跑到您跟前,想要得您一聲誇讚的孩子。”
“那個見您誇讚兄長騎射,便不顧自己年紀,咬著牙和師父學騎射、扎馬步,練得腿都抽筋了,只希望您也能像看其他兄長一樣看他一眼的孩子。”
“這些,您都記得嗎?”
陸老夫人眨了眨有些呆怔的雙眼,她記得嗎?自然是記得的。
就是記得這些,她才會覺得現在的陸重淵不可理喻,那個孩子以前明明最聽她的話了,她讓他做什麽就做什麽,一點猶豫都沒有,現在卻連一聲“母親”都不肯叫。
她明明都這麽心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