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
短短兩個字到了慶安帝嘴邊,卻遲遲吐不出口。
身為天子,可以遮掩舊事,被揭穿了隱秘再不認,就有些過了。再者,這封信是臨摹而成,這個暗中作祟的小人能臨摹一份,就能臨摹十份百份,到時候四處散播……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慶安帝心裡的怒焰幾乎要衝出胸膛。
福親王等了片刻,沒等來慶安帝的回應,不由得歎了口氣:“看來,這信上所言,都是真的了。皇上果然和那個江氏有過瓜葛。”
慶安帝像生吞了一隻蒼蠅,說不出的膈應難受,龍臉一片令人窒息的陰冷。
福親王當然不怕。他是慶安帝的嫡親二叔,是執掌皇室宗親的宗正,通俗一點來說,就是皇族的族長。宗親譜牒都歸他管。所以,這封信投到宗人府外,被他看到了,他不能不管。沈祐想認祖歸宗改姓,也得他來經受操辦才合乎規矩。
“其實,這算不得什麽大事。皇上當年貴為皇子,別說一個江氏,就是納十個八個美人也是正理。皇家血脈何等金貴,萬萬不該流落在外。皇上為了袁氏,連親兒子也不認,這件事做得大大不妥。”
福親王滔滔不絕說了下去:“沈祐在沈家長大,眾人皆知他是沈榮‘遺腹子’。皇上又對他格外器重厚愛,他才得以年紀輕輕就居高位。一旦他的真實身世傳開,不知會有多少人嚼舌……”
慶安帝忽地張口打斷了福親王:“王叔慎言!沈祐能做到錦衣衛指揮使,全憑他立過的累累戰功,朕秉公行事,從未偏私。”
福親王目光一閃,很快改口:“皇上說的是,是臣一時心直口快,說得偏頗了。沈指揮使不愧是皇上血脈,頗有皇上年少時的英姿。”
慶安帝在做燕王的那些年,數次領兵打過勝仗,在戰場上英姿勃發。太子朱昀自少喜歡讀書敦厚氣質斯文,和慶安帝並不相似。倒是沈祐,身材高大面容英俊,有幾分慶安帝年少時的模樣。
再仔細想想,沈祐少言冷語冰冷迫人,其實也像慶安帝……
慶安帝也是人,對著這麽一個肖似自己的又不能認的兒子,心裡焉能不愧疚不自責?焉能沒有遺憾?
慶安帝心情複雜至極,再次沉默了。
福親王看著慶安帝,斟酌了片刻,又說道:“事關皇室血脈,得慎之又慎。請皇上下令,讓沈指揮使進殿。當著臣的面,再滴血驗親一回。臣得親自看過,才能確定沈指揮使的身份,令他認祖歸宗。”
慶安帝目光霍然冰冷:“朕只有太子一個兒子。”
福親王有些無奈:“這裡沒有別人。我是皇上的親二叔,皇上對著我,還有什麽可隱瞞的。”
“皇上想認回沈指揮使,我就盡力體面地操辦此事,將流言風語壓下去。皇上不想認,那也有不認的做法。歸根結底,還得看皇上的心意。”
一個流落在外的皇子,要麽認祖歸宗,要麽就得悄無聲息的“消失”在眾人眼前。總之,像眼下這樣是不行了。
慶安帝要怎麽選?
福親王等著慶安帝下令。
等了許久,慶安帝一直沒有張口。
福親王深深看了慶安帝一眼:“請皇上盡早決斷,早日了結此事。免得有心之人四處散播流言,有損皇室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