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好坐在馬車裡,眼巴巴地往外瞧。
馮少君好笑不已,將沈好摟了回來:“好兒,你還小,禁不住這般策馬奔波。別瞧了,和娘坐馬車裡多舒坦,有一堆好吃的,渴了有蜜水。”
沈好扁扁小嘴,小臉上滿是哀怨:“方四弟比我還小呢!他怎麽就能騎馬!”
馮少君笑道:“你別看他現在蹦躂得厲害,等騎兩日過來,他就知道滋味了。”
一開始新鮮有趣,真騎馬趕路,孩子們哪裡禁得住這等辛苦。最多幾日,就要嘗到苦果了。
沈好知道娘親的脾氣,說不行那是萬萬不行的,隻得怏怏地點了點頭。
不出馮少君所料,兩日一過,方四郎第一個撐不住。兩條大腿內側都被磨破了,敷上厚厚一層藥膏,老老實實待馬車裡。
又過兩日,沈旭沈昱和方三郎方二郎也老實地下了馬,坐進了馬車裡。
沈旭自詡是男子漢,堅持不讓馮少君看他被磨破的傷處,和沈昱互相幫忙上的藥。現在一屁股坐下來,頓時倒抽一口涼氣,臉孔瞬間扭曲。
憋了幾日悶氣的沈好,被兄長的怪模怪樣逗得咯咯直笑:“是不是很痛啊!”
沈旭死鴨子嘴硬,一邊嘶嘶個不停,一邊逞能:“區區一點小傷,不值一提。等休息個一兩天,我們再出去騎馬。”
馮少君似笑非笑地瞥兒子一眼:“原來沈公子這般厲害,令人大開眼界啊,失敬失敬!”
沈旭在自家娘親的調侃中敗下陣來,不怎麽情願地承認:“其實還是挺疼的。以前我在家裡天天騎馬,也沒這樣。”
“這能一樣嗎?”馮少君好氣又好笑,張口數落兒子:“往日你在家中騎馬,每次一兩個時辰。這幾日是一直騎在馬背上趕路,沒有休息的時候,且顛簸辛苦。你長這麽大,何曾吃過這等苦頭。”
“以後到了京城,萬萬不能這般逞能,遇事要三思謹慎。”
沈旭點頭:“知道了。”
敷衍之情一眼可見,話算是白說了。
馮少君有些頭痛,更多的是無奈。
世間沒有十全十美之人。
沈祐少時孤僻陰沉,沉默少言,不喜和人親近,也不善言辭。沈旭活潑陽光,人緣極佳,比親爹強得多。可惜,這等脾氣也有缺陷。年輕氣盛,容易熱血上頭,好吹噓要面子愛逞能……
這樣的沈旭,沒半點心機城府,真得適合做太孫伴讀嗎?到了宮中,只怕是被人騙了還幫著數銀子吧!
馮少君難得焦慮了起來。
沈旭別的不行,看臉色卻是一流,一見娘親面色不太美妙,立刻閉上嘴。
接下來一連數日趕路,沈旭再沒騎過馬,在馬車裡養了幾日,趕到京城的時候,腿上已經結疤脫落。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高大的城門外排滿了等著進城門的百姓。
沈旭和沈好一同探頭往外看,兄妹兩個一同驚歎。
“哇!京城的城門,可比我們邊城氣派得多!”
“守城官和那幾十個士兵也很威武神氣!”
活脫脫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土包子。
馮少君啞然失笑,心中湧起一絲愧疚。她和沈祐不得不遠離京城,連帶著孩子們也在邊城裡長大,直至今日,總算開了眼界,才知京城之繁華富庶。
沈旭忽地轉頭,興致勃勃地說道:“娘,我忽然有一點點印象。我很小的時候,從這裡走過。我記得這座城門。”
馮少君定定心神,隨口笑道:“待會兒進了城門,一路回沈府,你仔細瞧著,說不定就慢慢都記起來了。”
沈旭連連點頭。雖然個頭已經比娘親高了,面容也脫了稚氣,有了翩翩少年的風姿。可這跳脫又淘氣的舉動,分明還是孩子模樣。
馮少君心裡的焦慮再次翻湧。
她再精明厲害,也不能免俗,就像天底下所有普通的母親一般模樣,為即將離開身邊的兒子憂心。
等了一個時辰,才進了城門。
剛進城門,一張久違的熟悉臉孔便迎了過來:“三少奶奶,四少奶奶。奴才奉夫人之命,在這兒等了幾天,總算等到了。”
正是沈府裡的管家。
這管家是沈府裡的老人,今年快五旬了,是看著沈祐沈嘉兄弟兩個長大的。馮少君和雷小雪對他都很熟悉。
此時,妯娌兩個都有了即將歸家的真切喜悅,對視一笑。
沈旭沈好兄妹兩個,早已被觸目所見的一切震懾住,忙著左顧右盼東張西望。
沈昱和方家三郎四郎也差不多。倒是年紀大一些的沈妙和方二郎,離開京城的時候都已有了記憶,沒露出這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嘴臉。
“娘,我們快回府吧!”沈妙迫不及待地催促:“我好多年沒見祖父祖母,真想他們。”
雷小雪笑著點頭,催促車夫啟程。
從城門處到沈府,整整花了半日功夫。一路上孩子們目不暇接,驚歎連連,就不必細述了。
熟悉的沈宅大門越來越近,站在正門外的一眾身影映入眼簾的那一刻,馮少君也覺得鼻間陣陣酸澀。
兩年多前,她以馮公公的身份回京, 為義父送終。不便回沈府,只在宮中匆匆見了大馮氏一面。
今日,她終於能堂堂正正地以沈家四少奶奶的身份回來了。
大馮氏按捺不住,快步走了過來,顧不上看兒媳雷小雪和侄兒媳婦馮少君,先去摟沈妙:“妙姐兒,你都這麽大了。”
又伸手將沈好摟進懷裡,哽咽不已:“好兒也長大了。”
沈妙紅著眼喊了一聲“祖母”。
沈好是第一次見叔祖母。不過,這絲毫不影響她出眾的發揮和表現。就見她眼睛都未眨一下,淚珠就滾了出來:“爹娘時常和我說起叔祖母的慈愛溫和,今日,我終於見到叔祖母了。”
大馮氏天生軟心腸,感情充沛,哪裡禁得住,頓時淚落如雨。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