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響走出府衙大門,眼角忽看到淺綠衣裳的娉婷身影,他轉臉,卻沒見著人。他問一旁府衙守衛的衙役是否有見到那邊站著綠衣女子,那人轉頭看,搖頭。劉響想了想,走了過去,那處周圍並無人影,再走過去便是後牆,沒有路。劉響心又開始跳,他低頭一看,忽看到方才那身影所在之處的地上,有一朵小花。
是那種小小朵開成一蔟的很美麗的花兒,他曾經送給羅靈兒的花。
劉響緊咬後槽牙,他想伸腳將那花踩碎,臨碰到它前卻只是把它踢開。他離開府衙,一路朝著西走,拐過一條街,一路直走,看到路旁有名算命先生,那卦郎衝他微微點了點,手上在桌上輕輕敲了兩下,劉響知道這是向他報信這一處安全,沒有可疑人在監視,他身後也沒人跟蹤。他知道白玉郎曾經跟過他,那傻小子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但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幫手有多少。
劉響越過那卦郎,走到街邊,拐進了一個小巷子。他在巷底的一扇門前敲了敲,很快有人給他開了門,他走了進去。進去之後,他很意外地看到了神算門的掌門顧康。
“你怎麽來了?”
“事情出了意外,我若不來,你們如何辦?”
顧康的語氣讓劉響心裡很不舒服。
“顧掌門多慮了,不過是抓到了個嫌疑,我們並未暴露。”
“這羅平是如何冒出來的?怎會每一樣都對得上?這般巧倒真是見鬼了。先生定會怒的。”羅平是小得不能再小的角色,是劉響這頭自己練手用的棋子,杜成明是知道,顧康當初卻是不知曉的。直到這次出了事,神算門這頭才打探清楚了羅平的來歷。
“便是這般巧了,羅平的事我會解決。”劉響真的很討厭顧康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
“如何解決?像上回那般弄成牢獄失火,再讓他死一回?”顧康冷笑,“劉響,你說這事怪不怪,為何你經手的人,總是會死而複生?”
“我經手的?”劉響頓時怒了。
顧康冷笑,壓根不理劉響的臉色。“我這話哪裡不對?這蘇小培是你看著死的,結果如今她大搖大擺地在這寧安城裡晃著,羅平是你安排滅口的,結果他現在變成擋路石在牢裡礙眼,還有羅靈兒,是你親手處死的,如今,你又打的什麽主意?”
劉響緊咬牙:“羅靈兒早已死了。”
“是死了。可你到處打聽還陽術是何意?我神算門是什麽地方,你以為會有什麽舉動能逃過我們的耳目。你看到她的魂魄了?鬧鬼嗎?這等奇門法術你為何不找我神算門打聽?因為你心裡有鬼,不敢教我們知道。”
“我打聽還陽不是因為羅靈兒。”劉響怒極瞪著顧康。
“那是為了蘇小培?”顧康一臉不屑,眼神之中大有你想什麽我都能知道的意思。“你依然認為蘇小培是妖女?你想知道如何還陽,又如何能將還陽之人滅殺?滅魂符加狗血加火嗎?”
劉響的心突突地跳,看來他打聽到的顧康都知道了。
“你是想殺了蘇小培,還是想連同蘇小培召回來的羅靈兒一起殺了?郎心似鐵啊,劉響。我還以為你對那羅靈兒是有幾分情意,先生逼你動手會教你傷心難過,原來不是?還是先生看透了你,你的心果然是狠的。你居然還想殺她第二遍。”
劉響被譏諷得怒極反笑,“我是心狠,我是動手殺人。顧掌門的心倒是善的,一手捧你上了掌門之位的師叔祖你這般愛惜,舍不得親手殺,費了這般周折繞了好幾個圈子動手。顧掌門當真是好人,與我不一般。”
顧康臉一沉:“劉響,你不必耍嘴皮子。你想想你這些事辦的,出了多少紕漏。你如何與先生交代?”
“我對先生忠心耿耿,先生自是知道的。我們都是公門之中,有些身不由己,他也是知道的。倒是你,自恃掌門之位,對先生不夠恭敬,你當先生心裡沒數?先生本事,深不可測,你莫自以為得意,總有一日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顧康臉色越發難看:“很好,你自己辦事不力,倒是編排起我來。你也休想挑撥,先生的安排,原本萬無一失,一件連著一件,妥妥當當,我神算門辦事也未出差錯,倒是你這頭弄出個羅平來,你說,你要如何解決?”
“我會把羅平弄出去處理掉,這案子不能了,他們須得重新查。”
“那又如何,羅平是生是死,蘇小培壓根都不會緊張。你不是傳了消息過來,羅平口供那姑娘必是已死,我們的計劃破滅了,沒有性命可以要脅她,蘇小培不慌不怕。死了人又如何,太平常了,一點效果都沒有。”
劉響本就心煩意亂,被他這樣壓著說更是煩躁,不禁大聲嚷:“死一個太平常就多殺幾個,先生不就是想這般嘛。”
“啪”的一聲,劉響的話未說完,臉上已狠狠挨了一記耳光。他的臉被打歪,但很快扭轉回來,臉色鐵青,刷地一下拔-出了捕快大刀。
“這巴掌是替先生打的。”顧康不慌不忙,壓根沒把劉響凶狠的表情和大刀放在眼裡。
劉響一愣,“先生來了?”他頓時心裡有些慌,他的計劃還沒有時間完成,他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在第五天大戲上場的時候了結這件事的,可若是先生突然來了,他的計劃肯定得出差錯了。
“先生沒來。”顧康道,“他是聽說了事情不順利,但他離得遠,沒那般快,隻讓我先來瞧瞧。”
劉響暗地松了一口氣。“顧掌門,羅平這事只是個小差錯,我的計劃是這樣的,我把他弄出來,讓他徹底消失,再去找那史大,讓他再報一次信,這次讓他說明此事與羅平無關,而那人對蘇小培如此無能竟然抓不對凶手很是惱火,所以送上大禮給她。我來此就是想要那隻斷臂和染血的發,把計劃改一改,莫放到府衙前了,讓那史瑞再傳一次,這樣可算是當眾給了那蘇小培一巴掌,點明她抓錯了……。”
劉響的聲音突然頓住了,他不可置信地低了頭,看到自己胸前插進了一把長劍,他握刀的手腕被捏住了,長刀“鐺”地一聲落在了地上。他抬頭,看到顧康的臉上掛著陰狠的笑,他聽到他的聲音在說:“你不必再說了,先生有更好的計劃。你想得太簡單了。”
劉響想開口說話,卻感覺那劍在自己胸膛裡擰了一下,巨痛讓他發不得聲,他本能地握住了顧康的手腕。
“你想擺布羅平,你想擺布史大,你做的越多,露餡的可能就越大。蘇小培是什麽人,她怎麽會不明白史大送信的道理,先生說了,只有她能明白為何會讓史大送信。抓錯人,那是不可能的。你的心思亂了,你被羅靈兒迷了心竅,你被蘇小培耍了。你是不是想對她動手?先生很不高興。”
顧康用力抽出了劍,再刺了進去。
劉響的血飛濺出來,灑了顧康一身,還濺到了他的臉上。他不介意,他看著劉響痛苦的表情,恨聲對他說:“你嘲笑我不敢自己動手,你嘲笑我孬種?你看,動手殺手很簡單的,只是要看我願意不願意,需要不需要。現在你明白了嗎?我師叔死得麻煩些,自有他的道理,只不過,那事也是被蘇小培攪了。雖然我對她也很是怨恨,但我沒生個豬腦袋,不像你。”
劉響頭一歪,被劍這般戳著便斷了氣。
顧康把劍拔了出來,冷冷看著他的屍體。“先生的指示是,與其補救那件搞砸的事還補不好,不如弄件新的。便是你了,劉響,蘇小培會很意外的。”
這天稍晚,冉非澤到府衙接蘇小培下工,他悄悄告訴她,劉響進了一巷子裡的屋子後便再沒出來。監視打探的人不敢靠太近,怕被發現,所以未聽到裡頭的動靜。但久候也未見人,他找了白玉郎問,白玉郎也許久未見劉響,他屋裡的暗格什麽都沒有,這幾日也未見他收到什麽消息。如今進了屋子不出來,不知劉響搞什麽鬼計。蘇小培也沒想通。這日直到入夜也未有劉響消息,冉非澤囑咐眾位幫手們多留意。
可縱使大家有了心理準備,但半夜裡一具血紅的棺材悄無聲息立在府衙那條街上時,也把大家嚇了一大跳。
府衙所在的那條街,便是蘇小培和冉非澤居處的那條街。棺材被擺在了街邊靠牆的位置,暗夜裡無人留意。只是天邊稍露晨光時,被巡街的衙差發現了那詭異的紅色,像血一般。
衙差驚慌失色,不敢打開,大聲嚷叫著飛奔回府衙喚人。冉非澤被街上的動靜吵醒,速速起身。先把蘇小培喚了起來,讓她換好衣裳,然後自己出去察看,隻掃了一眼便回轉,把事情與蘇小培說了。
蘇小培與他一道去了,這時許多官差都趕了來,秦捕頭與白玉郎都在,還有許多百姓也被吵醒了。
秦德正一揮手:“先抬回衙門再說,莫擾百姓。”
縱使這般,血紅的棺材扎得人心惶惶,許多人都嚇到了。蘇小培與冉非澤跟著棺材走,看著它被抬到了衙門的大院裡,秦德正親自敲打探聽了一番,確認沒什麽機關,便打開了。
入眼,赫然是劉響的屍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