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三個字。
可是能寫出這三個字的,除了她,恐怕就只有程江翌了。
蘇小培拿著那信站在街頭,腦子裡有那麽一會是空白的。
他在哪?
他提了問題,卻不等她回答。
他丟下信卻不見了蹤影,是什麽意思?
他怎麽找到她的?如果是在寺廟看到她留下的信,那他不會知道她的所在,而是應該拿著信去投奔冉非澤留下的地址才對。他不知道她是誰,卻知道她能看懂英文,他一定是在這裡見過她,知道她與他一樣。
蘇小培自認除了在冉非澤面前會完全放松警惕隨意說些現代的話語外,在其他人面前,她可是很努力地收斂了,如今她說話已經像模像樣,鮮有人一邊聽一邊皺眉頭。而這封信一上來就寫英文,擺明了是知道她的來歷的。
程江翌,你這是什麽意思呢?
蘇小培忽然拔腿往衙門那頭跑。衙門很近,跑幾步就到了。衙門每天都有守夜值班的捕快衙差,蘇小培一眼就看到了劉響。
“劉大人。”
“喲,蘇姑娘這是怎了?”劉響正跟另一個衙差閑扯說話,看到蘇小培這麽晚跑來一臉驚訝。
“方才大人們可曾見到有奇怪的人在這附近走動?”
“奇怪的人?”劉響搖頭,轉頭看看身邊的衙差,那人也搖頭,均說沒有。
“那……。”蘇小培想了想,“今日可有人來衙門尋我?”許是在衙門打聽好了她,晚上才偷偷遞信?
“未曾聽說啊。”劉響與那衙差還是搖頭。
“姑娘這是怎麽了?出了何事?”劉響問,很是關切。
呃,蘇小培想了想,搖頭道:“無事。”這種半夜收到信又說不清楚的古怪事情,還是不要到處張揚的好。
“對了……。”她想問白玉郎居於何處,想讓劉響幫忙找一找白玉郎,但一轉念,這深夜裡,她孤身女子找個年輕男子出來,衙差們口無遮攔的,這落人口舌惹下話柄,也不合適。“今夜裡還挺涼的,大人們多注意些啊,辛苦了,我回去了。”她及時改了口。
劉響與那衙差應了。蘇小培再沒話說,招呼了兩句便垂頭喪氣回自己屋去了。
蘇小培把信放在桌上攤開,盯著那三個英文單詞看,越看越是疑惑。而後她把信折起來放到一邊,攤開了信紙,再磨了些墨,打算再給冉非澤寫信。
“壯士,我找的人有眉目了,他給我寫了信,但他沒有露面……。”
蘇小培寫了一句話便停了下來,跟冉非澤說這些有什麽用?他在那麽遠的地方,她問他怎麽辦有什麽用?她明明是要學會不依賴他,不給他添麻煩的,可如若她在信裡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那不是又讓他為難嗎?
蘇小培把這紙放到一邊,這信應該就跟之前那封一樣,沒法給他寄出去。
她再想想,重寫一封。
再攤開一張新信紙,蘇小培咬唇,握筆的手有點僵。
程江翌出現了,居然出現了。
他問她是誰?是因為他發現有一個人與他一樣是穿越而來的太驚訝,所以小心翼翼試探?還是其實他另有想法?而她要怎麽回復他呢,寫封信放在家門口?可萬一被別人取走了怎麽辦?
蘇小培皺緊眉頭,寫下第一個詞:壯士。
程江翌出現了,也許她會突然就穿回去。在這世界裡別人都罷了,但冉非澤,她不想連與他說再見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她該寫“壯士,我回家了,再會”?
可這樣沒頭沒腦,是不是太沒交代了?蘇小培心煩意亂,“壯士”這個詞後面一直落不下筆。
她呆坐半晌,差點心一橫想著乾脆明天就與白玉郎說她要去找壯士,但一想她走了,會不會程江翌就找不到她了。他今日提了問題,也許明日或是什麽時候會再來找她,她不能走。
唉!蘇小培歎氣,在“壯士”後面寫上“阿澤”,想想又隨意寫“壯士”,再寫“阿澤”……
最後把筆一丟,算了算了,她再認真考慮考慮。
她要想想怎麽把躲躲藏藏的程江翌找出來,他就在這城裡,應該離得不遠,她明日與白玉郎和秦捕頭說說,這人知道她穿越而來,必是留意到她的舉止,觀察過她,所以他定然是在這衙門附近逗留,他還會來的。只要她留心,一定能發現他的蹤跡。
壯士呢,她還是盡快跟他打聲招呼好了。只是這事要怎麽與他說……
她再想想,再想想。
武鎮這頭,冉非澤自有他的忙碌。
他先是給蘇小培寫了信,托了人給送出去。然後他又跑了一趟武鎮附近的寺廟,把蘇小培尋人的事給辦了。這寺廟不大,如以往的每一個寺廟一般,都說沒見過也沒聽說過冉非澤描述的那樣的年輕男人。冉非澤留下了尋人信,留下了寧安城衙門地址,然後又折返回自己的屋子。
屋外那幾個盯梢的江湖人正著急,他們跟著冉非澤出去的,沒走多久就跟丟了,如今看他又回了來,且沒甚異樣,這才松口氣。冉非澤沒理會他們,他該吃飯便吃飯,該睡覺便睡覺,其余時間,他便窩在屋子後頭的鑄坊裡。盯梢的那幾人有悄悄挨近鑄坊,只聽得裡頭時不時傳來叮叮鐺鐺的聲響,卻不知他在裡頭做什麽的。
兩日很快過去。這兩日武鎮裡和各門各派都算平靜,沒人再出來挑釁尋仇,家家都閉門商議,憋著勁等著驗刃痕的結果。
第三日天未亮,各門各派就紛紛趕到鎮中比武台那處,等著冉非澤。
比武台就是個簡單的石土堆砌的高台,在武鎮裡也頗有歷史,需要比劃比劃一較高下的江湖人會到這台上比試。依武鎮中不成文的規矩,無論有沒有人旁觀做證,在這比武台上比試出的結果,便是有公信力,江湖中人認同的。但也因為常有人在這比武,這比武台時常有湊熱鬧的跑來圍觀。因著這份熱鬧,各家各派都愛在比武台後邊的那面長長石土牆上貼上自家的公告,或是發布些什麽江湖消息,久而久之,這布告牆與比武台一般,成為了鎮子中最多人聚集的公開之處。
如今這面牆上就貼滿了許多對神算門與七殺莊之案的各類消息,有征集線索的,有分析案情的,有說目擊了什麽情況的,真真假假,多不勝數。各路人早把這些消息一遍又一遍看得透透的,是真是假也都去查驗,查驗不了的便成為各家爭執的內容。
冉非澤在辰時將至時踩著晨光到了。他到了武鎮的這兩日沒有來過比武台,自然也沒有靠近布告牆,各門各派這兩日也沒人擾他,這些消息大家是知道的,所以大家也都很好奇,他打算怎麽做。
冉非澤背了個大長布袋,眾人猜測那裡頭裝的是兵器,但冉非澤什麽都說,他來了後隻問了一句:“我要的豬呢?”
七殺莊和神算門各站一邊,隔得遠遠的。聞言手一指,指向了比武台兩旁的大布棚。兩個大布棚一邊是七殺莊佔了,一邊是神算門佔了,其他門派沒人有意見。冉非澤也沒廢話,抬眼轉頭看了看。七殺莊這邊弟子全穿著喪服,方同年輕的遺孀也站在眾弟子中,顯得楚楚可憐。他們那頭的布棚披掛著喪布,一口大棺材擺在正中。冉非澤要的豬被擺在了棚外遠遠的一張桌子上。而神算門全著黑衣,表情肅穆。布棚也用黑布披著,從冉非澤站的地方,看不清裡頭。
冉非澤先去了神算門那邊的棚子,棚子門口站著兩個神算門的門徒,裡頭空蕩蕩的,隻吊著一隻豬。
冉非澤看了看,滿意點頭,他把他的大長袋子放下了,然後出了來,走到七殺莊那一派的跟前。“方管事,付大俠。”冉非澤施了禮,七殺莊這邊如今是這二位領頭,他也就直接與他們說了:“敢問方莊主的兵刃是否有帶來?”
方平與付言對視一眼,而後方平應了冉非澤,走到了他們這邊的棚子裡,在莊主方同的棺材旁邊取來了他的劍。冉非澤點頭道謝,接過了。他又轉到神算門那頭,向九鈴道人施了一禮,請他到神算門的布棚中。
九鈴道人不明所以,但還是走進去了。他一動,背上的九鈴斬便發出了飄忽的鈴音。方平聽到那聲音,握緊了拳頭。
冉非澤又站到各派中間,朗聲道:“我需要一人,為一會發生的事做人證。”
這個見證人一事,武林各派商討了兩日,早有準備,就算冉非澤沒要求,他們也會提。如今聽得冉非澤這話,玄青派掌門江偉英、翠山派掌門曹賀東,史家當鋪當家人史敬站了出來。
冉非澤摸摸鼻子:“好吧,三個也成。”他衝眾人一抱拳,領著這三人往九鈴道人所在的布棚去。
九鈴道人正皺眉頭看著棚裡吊著的豬,見冉非澤領了人進來,忙把目光轉向他們,意思意思抬了手行禮,然後大家一起等著看冉非澤要做什麽。冉非澤沒說話,隻轉身把棚子布門放下了,大棚子立時變成了隱閉的空間,擋住了外頭眾人的目光。
九鈴道人皺了皺眉,看了看江偉英等三人,又看看冉非澤,問了句:“冉大俠意欲何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