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言想了想,動手寫了一封信。信是寫給與七殺莊交好的幾大派的,此前莊主方同被殺一事,也是這幾大派聯手幫助七殺莊一起向神算門討公道。付言在信上說他們七殺莊的管事方平被神算門伏擊偷襲砍成重傷,他特向各派通報此事。莊主過世才沒多久,神算門如此卑劣行徑實是教人痛快之極,他七殺莊定是會向神算門討要說法。此事玄青派江掌門已知悉,並作客莊中。
付言將信寫完,拿去給江偉英過目,知會他自己會將此事報予各派知曉。江偉英和蕭其都沒睡,見付言來了忙招呼。江偉英看了信,並不反對。付言道那他便抄幾份,派人送出去。
江偉英又問方平醒是未醒,他想去探望探望,問問他這事情發生經過的詳情。
付言忙道:“已派人守候照料,若是醒了,定會教江掌門知曉。”
江偉英點頭謝過,付言又客氣一番,讓他們早些歇息,這信一送去,也許明日便會有友派上門探望,界時還請江掌門一同相議此事。江偉英應了好。
付言離去後,沒多會,江偉英和蕭其屋裡的燈便滅了。付言站在遠處拐角靜靜看著,確認他們那並無異響動靜,轉身離去。
江偉英在門後也在盯他動向,見拐角那衣角身影終於離去,長歎一聲:“付言這人剛入七殺莊時,方大哥便帶他來過我玄青派做客,沒想到會成今日這般。”
“此人心思確是縝密,做戲當真是做足了全套。若不是蘇姑娘囑咐那真的驚訝神情極短方是真的,我怕是會被他騙過去。”蕭其說道。他來報信說方平在街上遭到伏擊,付言那虛假的驚訝被他看出來了,可也就是那個表情他看出來了,其他的,竟是沒留下什麽破綻。
江偉英道:“他想通知其他門派的人,一來確是做戲給我們瞧,二來是想把事情鬧大了趁亂取勝。幫腔的人多了,他自然腰板就硬了。”他問蕭其:“你方才出去查到什麽?”
“他喚了那叫丁子的去問話,未喚馬二。”
“嗯,那看來方平身邊他確實安排了人。”
“有幾人身著夜行衣翻牆出去了,朝著鎮東方向走了,想來是去追屍首去了。”
“很好,那便等著各門派上門來吧。”
這一夜,付言通宵未眠,他睡不著,他在等消息,雖然他知道消息未有這麽快回來,那他就是有些急。他在屋裡轉來轉去,遣人去問了兩回方平是否蘇醒,得到的回答都是未醒。
天已經快蒙蒙亮了,付言坐回到桌前,方平未醒是個好事,看來他的傷比他想像的還重。他在猶豫要不要請個大夫過來給方平瞧瞧傷,按理應該請,可若請來的大夫說這傷重需多加小心還好了,到時方平傷重去世也算合情合理,可若這大夫說出方平的傷無大礙,不會有性命之憂,那他豈不是給自己下手添了麻煩?大夫這塊,他確實沒什麽掌控得住的人選,臨時收買怕又不妥當。
付言沒想到什麽特別穩妥的,於是先不想,乾脆坐下來記事。他在冊子裡把自己這頭髮生的所有事仔細寫了下來。原本一切都已慢慢恢復正常,但那妖女來了。付言寫得很慢,他一邊寫一邊認真回憶蘇小培說的話。他對比著關於這女子的傳聞,認真想著自己得到的消息和叮囑,他皺了眉頭,把事情都寫下後,把桌子拉開,將冊子放在桌背上的一個暗格裡,再把桌子推了回去。
冉非澤這一夜也沒有睡。他在屋裡與白玉郎、季家文等人商議天亮後該做的事。推算付言的行動,這日是最關鍵,他們的時間和機會都不多,須得抓緊。
蘇小培倦得已在隔壁屋睡下了,先前她困得腦袋直垂,差點沒倒在冉非澤身上,被白玉郎一頓恥笑:“大姐精神這般不濟事,如何成大事?”
話剛說完就被冉非澤一巴掌巴在腦袋上,趕緊改口:“若是有靠山,不濟事也是成的。”
於是有靠山的在靠山的支持下回屋去小睡一會。靠山自己與眾人再確認其他事的細節。其實事情都是安排好的,有去接應護屍隊的,有伏在七殺莊外監視莊子進入動靜的,有趕到附近各派拉幫手的,但就是有一件事得冉非澤親自去,而冉非澤離了蘇小培很是不放心,得交代季家文、白玉郎和劉響好生照料。
白玉郎又是長長一歎,道:“只可惜我與劉大哥均是官差身份,乾不得這偷竊之事。不然定是能給冉叔分憂。”他說著還斜睨季家文一眼:“不像某些人身份合宜,辦這事正好,被逮著了還能說是來找師父師兄的,隻走錯了地方。”
季家文漲紅臉,小聲道:“我,我也是有身份的。”官差有什麽了不起的,最煩的就是官差了。“我是名門正派弟子,也不能乾偷雞摸狗之事。”
白玉郎再歎一聲,又想拍他的肩了:“這位兄弟,你在玄青派過得還好嗎?你師父師兄居然忍你到現在。”人家做師父做大師兄的都去深入虎穴了,這小師弟居然敢說這些是偷雞摸狗。
季家文臉通紅,自知失言不吭聲。冉非澤為他解圍:“不用他,他怕是會在臉上刻上我來竅物,我很可疑,說什麽找師父師兄定是沒人信的。”
“也對。”於是幾個人再不管季家文,又把他撇圈外了。劉響倒是有心想幫著冉非澤去,但冉非澤還是拒絕了。這事還是他親自辦放心些,於是他囑咐這些人守好小培,自己天未亮便出發了。
晨光初現時,付言去看了方平,剛出門就撞見一個手下飛奔來報,說江偉英和蕭其去探望了方平。付言急步趕去,路上問:“方叔可醒了?”
“未曾。”手下答的這話讓付言心裡稍安。進了屋,看到江偉英正皺著眉頭給方平把脈,他見得付言進來了,趕緊道:“付大俠,方大俠這傷勢怕是不妙,我雖給了他我門的療傷聖藥,但怕是不頂事,付大俠快去請名醫回來救命吧。我醫術不精,實在是慚愧。”
付言聞言,心中一喜,卻低頭拱手:“江掌門救命之恩,我替方叔謝過。我來此便是看看方叔傷情,若是未見好,便打算為他快請個大夫。”他上前看了看方平臉色,也去摸了摸他的脈,確是微弱得差點感覺不到。他垂下眼,抿了抿嘴角,對江偉英道:“我去喚人請大夫,先失陪。”
他出了屋子,走到隔壁,將丁子叫了出來行至院中,見左右無人,他交代:“我一會支開江掌門他們,領他們去吃早飯和議事,你把剩下的那些藥再給方叔灌上,他傷得重,再加點藥便能歸西,落不下痕跡。”
丁子有些遲疑,付言微眯眼:“你難道忘了你做過什麽?”
丁子忙低首道:“大公子放心,這事定會辦妥當。”
付言盯著他看,半晌終是滿意,又囑咐:“下完了藥你便去請個大夫來,請姓李的那個好了,他與方叔沒甚交情,也好財。請來了,差人來喚我。”
方平的屋內,眼見付言出了去,蕭其便找屋裡守的那仆衛說話,問他一般莊裡都找什麽大夫,大公子喚人去請,得多久啊雲雲,那仆衛與他說話,視線轉開,江偉英從袖中摸出粒丹丸,塞入了方平的口中。
不一會,付言進了來,言道已差人請大夫去了,又說江偉英等受累都沒能休息好,他覺得甚是過意不去,準備了些早飯,還請江偉英和蕭其賞臉一起用餐。江偉英和蕭其自然一口答應,兩個人跟著付言走了。付言臨行前對守在屋內的那仆衛道:“莫擾了方叔休息,在門外守著便好。”
仆衛應了,跟著付言等人一起出去,把門關上了。屋子裡靜悄悄地,只剩下單獨躺在床上的方平。過了好一會,方平的手指動了動,沒一會,眼皮也動了動,而後,他睜開了眼睛。初時看到自己躺在自己屋裡他有些反應不過來,再然後他想起來了。他心裡頭一陣難過,閉了閉眼,而後他悄眼看了看屋內,沒人,正待翻動身子,聽得外頭腳步聲響,丁子的聲音響起:“大公子喚我去給方叔請大夫,我先來看看方叔的狀況,好跟大夫細說。”
外頭仆衛應了一聲,丁子走了進來。方平慌忙閉上了眼,靠著耳力聽著丁子走到床邊。有一會沒動靜,也許他是在觀察自己,方平沒敢動,心跳得厲害,但靜靜等著。之後是衣裳摩挲的動靜,然後他聽到丁子小小聲的道:“方叔,你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然後,方平感到有一隻手把自己的嘴捏開了,方平猛地睜開了眼,一把抓住了丁子拿著個小藥瓶的手。
丁子嚇得正待大叫,卻被方平點了穴。丁子動彈不得,手還被方平捏著,驚得是一身冷汗,瞪大了眼睛。方平也瞪著眼,他果真是太傻了,他想莊主被殺應該是那婦人所為,沒想到江掌門卻說付言也是可疑。他說他要回來討個說法,江掌門卻說:“怕是你的說法討不到,人卻被滅了口。若是無萬全準備,他們怎麽敢對老莊主下手,連老莊主都能殺,又怎麽顧忌你的性命?”
他是想著付言也許會有幫手,但萬沒料到他的幫手之一,竟會是自己的貼身隨伺。連他的忠仆都能拿下,那這莊裡還有多少信得過的?
方平心裡又是難過又是憤怒,坐起來正待開口,窗戶忽然開了,方平心裡一驚,轉頭看卻是冉非澤露了張笑臉躍了進來。
付言與江偉英早飯時,江偉英道想見見莊主之子,他滿月酒時他還抱過他,如今七殺莊出了這些事,他該好好再看看這孩子。付言不好推托,便遣人喚了方李氏帶著兒子一起過來早飯。三歲的娃娃很是可愛,蕭其和江偉英逗了他好一會,又問了方李氏許多孩子喜好的問題。一頓飯吃了許久工夫,直到有仆來稟,說是羅衣門和鐵袖山莊來了人求見。
付言聽了,與江偉英道:“定是昨夜裡的信他們收到了,趕來相問的。”
江偉英忙道:“我與你一道見見。”付言點頭,他正有此意,只要江偉英和蕭其未離開他的視線監視范圍,他便覺得安心些。
眾人一起到了堂廳議事,付言將昨夜裡方平被襲重傷的事說了,江偉英也道他救下了方平,已派人將屍首運往武鎮找神算門對質。鐵袖山莊與羅衣門聽得是破口大罵,連聲斥神算門無恥。大家一番相談,說了好些這事該如何辦等等。說了小半日,又有家仆來報,日月山莊及其它兩大派也來了人。
付言看向江偉英,因日月山莊及這兩派與七殺莊算不上有多好的交情,倒是與玄青派走得更近些。江偉英道:“茲事體大,我昨夜讓弟子去報信,讓各門派都來,助老莊主討回公道。”
說話間日月山莊羅華等人進了來,付言心裡相當警覺,明明是方平被襲,為何江偉英這老家夥說是為老莊主討公道?也許這事與莊主之死有關聯,神算門是為此報復,他是這般想才這般說的?或者,他另有所指?
付言不吭聲,借低頭飲茶之時給了一旁手下一下眼色,那手下出去了,過了一會在門口說有事道,付言借機出去,左右無人,他忙交代莊內加強巡查,又讓人再去方平屋裡看看。話還沒能多交代幾句,蕭其出來喚他進去,說大家在說這事的重點,讓他速回去。付言心裡不好的預感更甚,又沒了法子,隻得對那手下說:“照我說的辦吧。”便與蕭其進去了。
堂廳內,江偉英正在說神算門此舉定是為了報復九鈴道人被冤之事。鐵袖山莊的人冷笑說是不是被冤這可不一定。江偉英卻是道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若只是打嘴仗,這怨仇如何解?如何能教神算門心服口服?他說就得解開了莊主方同之死的謎團,才能徹底解決這事。
付言盯著江偉英看,“我倒是覺得凶手乃九鈴道人事實清楚明白,江掌門卻是有何高見?”
江偉英不急不躁:“倘若他不是真凶呢?我們被困在這事裡,反而教真凶逍遙了。”
付言沒說話,他想起那人教過他的克制,話說得少,餡便露得少,越是緊要的關頭,就越要沉得住氣。他沉他的氣,江偉英卻是接著往下說了:“我們換個角度想,若真凶不是九鈴道人,那便是有人殺了方莊主後栽贓,這必是早有預謀的,因為九鈴道人的兵刃特殊,若是要栽贓於他,必要先準備好適合的兵刃,這才能事發後躲過驗刃痕這一關。當初冉非澤要驗刃,也是準備了幾日才找到相近的利器。另外,這個凶手,必是相當了解方莊主,知道他與九鈴道人的關系,知道兩人極不和,他也得了解九鈴道人,知道他的兵刃狀況和行事行蹤,這事方能成。”
付言垂了眼,微微低頭,他覺得他快要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他的心跳得很快。
江偉英繼續道:“有了兵刃,還有一個問題要解決的,便是動手。方莊主武藝高強,為人警覺,若是不相熟的人怕是難以近身,相熟的人也無法保證一擊得手,一旦方莊主反抗動起手來,那刃痕也許就會不一樣了。再者,動手是在莊內,那凶手也絕不能讓莊主有機會呼喝喚人,這個難度,相信在座的諸位都明白。”
大家紛紛點頭。
“所以,這裡頭有個重中之重,他是如何得手的?下藥,怕是最方便的。”
付言心裡咯噔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