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劉太醫走了之後,李子期莫名的陷入了一股低潮之中,垂頭喪氣的趴在桌子上。
十八娘瞧著好笑,他如今的樣子,簡直和百兩耷拉著腦袋的樣子一樣一樣的。
這種情形,一直到第二日的宮中晚宴結束之後,都沒有好轉。鬧得那些來飲宴的大臣們戰戰兢兢的,還以為陛下今夜要來個杯酒釋兵權,或者鴻門宴之類的玩意兒。
好在直到宴會結束,也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個個的忙不迭的各自回府守歲去了。
十八娘裹著厚厚的披風,與李子期一道站在城樓之上,看著他低落的樣子,忍不住開口說道:「皇子和公主都是一樣的好。不都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債麼?你前世今生都只有我一人,哪裡有什麼風流債。」
李子期一聽,一時之間更加沮喪了,「按照你這麼說,我這輩子都生不出軟綿綿的女兒來了……」
十八娘瞧著踹了他一腳,「我看你是想這輩子惹點什麼事出來,下輩子好生女兒吧?」
李子期一個激靈,致命的問題來了!
「怎麼可能!兒子女兒都是一樣的好對不對,你看我多喜歡景兒啊,景兒是不是?」
李景今夜穿了件大紅色的小襖,襖邊還鑲了白色的兔子毛兒,看起來可愛極了。
他許是聞到了李子期身上的酒味兒,將小屁股一扭,頭便窩進十八娘懷中去了。
李子期瞧著,立即把他強行抱了過來,跟我搶娘子,你小子還差得遠呢。
兩人站了一小會兒,十八娘便瞧見長安城中各處都亮起了煙火,絲樂聲不絕於耳,爆竹聲陣陣。
李子期摸了摸十八娘的手,「走吧,咱們回寢殿裡去了,你有孕在身,也不用守歲的,早些歇了。」
十八娘點了點頭,兩人相攜著走了回去,道路的兩旁都是皚皚白雪,大紅的宮燈映襯在雪地上,格外的美。
沿途的梅花開得正好,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宮女兒,剪了窗花,掛在了樹枝椏上。
十八娘瞧著,心情也舒暢了起來。
年節這種時候,便是要一家人在一起的。
說起來,幸虧有了如意珠,才讓她有了這樣的好結果。
她原以為嫁給了門當戶對的王三郎,便是她人生最好的結局了,如今看來,那壓根兒不是,現在的,還是最好的。
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李子期,比國師待她更好的人了。
既然如此,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大唐如今尚是初生,世家還是矗立在一旁的龐然大物。可是她有了沈鄭王崔做盟友了。
只要王六郎,鄭慧流和崔九不死,這三家便不可能真的同她與李子期敵對起來。
至於之後的事,她與李子期都化成了黃土一,也管不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吧。
不過,等到那時候,因著他們建的學堂,因著科舉制的完善,世家所依仗的東西一點一點的消失,也真的不足為懼了。
屋子裡暖烘烘的,乍一進門,十八娘便看到掛在床邊的那幅畫兒,那是她畫的李子期抱著李景的畫,在李子期的身旁,不知道何時多了一個她,她和李景都睡著了,李子期低著頭,溫柔的看著他們,嘴角帶著笑。
「你什麼時候添上去的,還裝裱好了?」
難怪她當初畫的時候,就覺得李子期的視線有些奇怪,原來他早便想好了。
「就是你在書房裡,將自己用金銀埋起來的時候。」李子期一本正經的回答道。
十八娘忍不住羞紅了臉,那時候的她真是蠢透了。
她正想辯駁,便被李子期一把抱住了,李景夾在二人中間,還以為父母在同他玩什麼有趣的遊戲,咿咿呀呀的叫了起來,糊了十八娘一臉的口水,「娘……娘……」
十八娘驚喜的看著李景,「哎呀,景兒會叫娘了呀!」
李子期看了李景一眼,忍不住伸出手來摸了摸十八娘的肚子,心中暗道:「冕兒冕兒,你千萬要變成小娘呀!你看到你表叔了麼?他原本是個小郎,後來變成了一個小娘。你一定也可以的,對不對?」
十八娘全然不知道李子期心中的嘀咕,沉浸在李景會說話了的喜悅之中。
直到李景睡著了,十八娘才發現李子期古古怪怪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子期?」
李子期抬起頭來,沖著十八娘笑了笑,「十八娘,把景兒放下來吧,咱們也一塊兒歇了。」
十八娘點了點頭,將李景放在了床榻之上,倚偎在了李子期懷中。
李子期吻了吻十八娘的頭髮,「十八娘,真好。我做夢都沒有想到,會有如今的日子。在當國師的時候,我只想著,千萬要忍住,不要對阿靈出手,不然會剋死她的;重生之前的那一世,我總想著,十八娘千萬不有事,千萬不要病發;這一世真好,我不再是天煞孤星,大仇已報,你也不會死了。」
十八娘的心軟軟的,「總有一天還是會死的。」
這次可沒有一顆能夠重生的如意珠來救他們了,可是他們也不需要了,因為這輩子,沒有什麼遺憾了。
「那到時候我們一起死,葬在一起,然後一起投胎,下輩子還在一起。」
「一起投胎……萬一變兄妹了怎麼辦?」
李子期顯然沒有想到這樣的問題,頓了頓,「是兄妹也要在一起。更何況,國師可是許過願了,日後咱們兩個人,生生世世都會在一起,白頭偕老。」
「嗯。」十八娘應了一聲,「你若負我一次,便再也尋不著我了。」
李子期點了點頭,又忍不住摸了摸十八娘的肚子,「冕兒啊,冕兒,你還是不要變成小娘了,萬一你阿娘懷疑我上輩子做了對不起她的事,那便不好了呀!冕兒冕兒你要聽話啊!」
許是因為李子期的手暖暖的,十八娘漸漸地竟然睡著了。
李子期替她掩了掩被子,低下頭去,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額心,又親了親一旁熟睡的李景,再親了親十八娘的肚子。
然後托著腮,靜靜地看著她的臉頰。
若是有人在此,已定能夠發現,這一家人,便如同掛在牆上的畫一般,安寧而幸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子期突然開口道:「十八娘,你喜歡李子期,我便是李子期,你喜歡國師,我便是國師。我心悅於你,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