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指靠近她額頭,徐千嶼扭頭一躲,一把將他手指攥住,露出慍怒神色。
她不願被消去記憶。
沈溯微想抽出手指,徐千嶼緊抓不放,握上另一隻手,兩人膠著半晌,他隻得保持一個彎腰俯身的姿勢,沒有表情地與她對視。
徐千嶼看了他一會兒,忽而道:“你是不是常會摔倒?我試過。”
這話前言不搭後語,如同夢囈。
“為何摔倒?”
“因為……你看不見。”
沈溯微心中震動。他幼時曾有很長一段時間是看不見的,但他並非目盲,而是心盲。若心魔爆發,才會宛如回到最初被囚禁的地洞,四面黑暗,失去視覺。但此事除了徐冰來,蓬萊上下無人知曉。
他又一想,蒙眼練劍之事,確實隻跟徐千嶼說過,不知她說的是不是此事。
徐千嶼還想說什麽,但人在夢中,無法清楚地表達。
她想起高逢興形容師兄的話,她也十分同意,成大道之人若是如師兄這般品性,也能服人。
她想說仙途漫漫,不要太過著急,不妨慢慢體悟,如此築得道心,便能更加穩固。若不為亂七八糟的感情所惑,也不至於自傷,好不容易修成劍仙,又太快地隕落。
這多可惜。
但是這麽複雜的一段話,經她一說,成了:“你,慢點來,也能成。”
什麽東西。徐千嶼絕望地一閉眼,她自己都聽不懂。
沈溯微不知道接什麽話,也不知該怎麽待下去,趁機觸碰她額頭,叫她入睡,亦將被攥得汗濕的手指抽出,放下簾子。袖中被握過的地方,似被火灼燒。
出門時他想,好奇怪。
原來徐千嶼口中所喊的師兄,從無旁人,從始至終,一直是他。
作者有話說:
微:幫人築基,把自己賠進去。
第51章 煉器爐(六)
發現自己築基, 徐千嶼第一件事便是拂林穿葉狂奔而出,摘一朵金蓮,寫下自己的名, 將花盞從水上“嗖”地漂了出去。
湖心亭上, 有一白衣老道持釣竿而坐, 那金蓮轉瞬便被他釣起,拿起投進匣中,悠遠目光飄來:“徐小友,報名去水月花境?你可築基了?”
徐千嶼忙道:“我昨天晚上築基的!”
老道笑道:“那你趕得很巧, 這一批馬上便要報滿了。”
徐千嶼抿唇一笑。
她一定得去水月花境,因上一世全靠水月花境內表現一騎絕塵,才進了內門。
忽而想到什麽, 她又拔一隻金蓮, 寫上虞楚的名字, 飛了出去, “人這樣多麽?那我替別人報一個。”
“蒼龍臥虎不少。因掌門放出話來,這次有內門大選。”老道持起金蓮一看, “你的法器準備得如何,旁人怕都差不多了,要抓緊哪。”
於是這第二件事,便是自集市上買了心儀已久的暗器袖中箭, 又挑了把豎笛當劍, 還想要一些高階的法器, 徐千嶼便將大量靈石倒入爐內, 準備煉一把萬鴉壺。
此壺是攻擊性質, 能釋放出許多火鴉。
她認真閱讀煉器冊, 用料一絲不苟, 晚上甚至打鋪蓋睡在爐邊,但開爐那日,她將爐槽內銀色的金屬網取了出來,面色很是難看。
此網由無數個細小的銀圈相嵌而成,光芒閃爍,如嵌滿寶石,十分別致,但若沒看錯,這東西是個劍套。
華而不實。
她問旁邊的師兄:“我分明是煉壺,怎麽出來是這種東西?“
師兄仔細地核對了她的步驟和用料,笑了笑:“好像沒什麽錯漏。不過煉器便是如此,有時候,運氣不好也會導致偏差。”
徐千嶼望著辛苦積攢的靈石換來的劍套,雖深受打擊,但定了定神:沒關系,還能補救。
當晚阮竹清來明棠閣,見到玉牌上的字換成了“鮫”,便急了:“哎,你上次紫玉還沒有賣完呢,怎麽換了題眼。”
他紫玉簪還沒收集到呢。
徐千嶼抱臂:“題眼本就是隨我心情定,你管我。”
然後阮竹清抽到了劍套。
他捧著劍套蹙眉看了半晌,眉頭舒展開來,徐徐讚歎道:“好美。果然是如霧,如電,如鮫之銀鱗。”
徐千嶼點點頭:“你喜歡就好。”又面不改色地賣了他三顆鮫珠,最後給了他一根鮫珠紫玉蓮花簪。
阮竹清竟然意外地抽到了紫玉簪,一雙眼睛瞪大,大喜而歸。
兩個人都很滿意。徐千嶼趕緊將賺來的靈石再次倒進煉器爐,小心呵護。
然而開爐的時候,徐千嶼看到裡面的銀發冠,心情更壞了。
*
這日虞楚出門,忽聽到有人叫她。看清來人,驚訝道:“陸姑娘。”
陸呦看著她,笑容微凝,神情比她還要驚訝。
陸呦處理完麻煩,才後知後覺虞楚好久沒有登門訴苦,不由得懸心起來。虞楚無人傾訴,萬一出點什麽事兒,豈非要違背她的人設。
但多日不見,面前的少女非但沒有憔悴,反而氣色更好。她穿著雪白弟子服,發髻高聳,插著幾個紫晶發梳,眼睛有光,竟透出一股以往不見的靈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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