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窗,果然是阮竹清在窗下,燭光照亮他一雙眼,他不嬉皮笑臉時候,竟照出一種略帶難過的認真:“那個,徐千嶼,我們可算是相交了?”
“誰跟你相交了?”那雙髻少女神色倨傲,唇邊譏誚。
不就是普通的宰和被宰的關系嗎。
“那我阮竹清想交你這個朋友,可以嗎?”
“哎那個那個……”眼見她要關窗,阮竹清眼疾手快架住窗,二人手上靈力相鬥,震出淺淺嗡聲,“發冠沒有白送的道理,我請你吃頓飯作為答謝總行吧?”
徐千嶼停了手。自打來了蓬萊,整日與土豆玉米作伴,此話聽起來,恍若隔世。
阮竹清:“去凡間吃,大酒樓,隨便點!”
徐千嶼,想了想:“帶一個人。”
“誰?”
“虞楚。”
阮竹清略一回想,那隻抖成一團的小兔子,笑道:“好啊。”
*
幾人站在一人高的木製巨鳶前。白色光陣中,機括變換,階梯自現。阮竹清果然豪氣衝天,他有一艘鳶:“兩位師妹,請上船。”
他又是內門弟子,攜有手令,出入禁製自如。那巨鳶自金色的禁製中浴光穿出,將燈火盈盈的蓬萊拋下,飛過了海。
夜晚之海,月光下波濤靜謐,如同褶皺的錫。
徐千嶼非要操縱這巨鳶,阮竹清便讓給她開,她玩了兩下,倒也找回些許前世的手感,只是偶爾“喀”一下,一個陡然俯衝,巨鳶傾斜,虞楚從這邊直直跌到了那邊,趴在巨鳶邊上“嘔”了一聲。
徐千嶼不敢動了,阮竹清:“都說你不熟練了,給我吧。”
風拂亂了虞楚發絲。
朦朧中,下方有了大片橙黃光暈。燈火同嘈雜聲一起,撲面而來。中城熱鬧,絲竹隨歡聲笑語接近。天暗下來,街上也有不少人影。這地方比南陵還熱鬧些,有黑衣俠士飛刀耍出幻影,有帶面具者吐火。
徐千嶼問:“這是哪?”
阮竹清道:“水月花境啊,離蓬萊最近的人鎮便是此處。”
“這是水月花境?”徐千嶼驚道,“不是說內門大選三天內不能去?”
“這不是還不到三日嗎?我們天亮前回來就是了。”
三人都未佩劍,徐千嶼穿從前的襦裙,給虞楚也找了一身;落地時皓腕一伸,白紗掩面,戴上幃帽。
阮竹清一看便常溜出來,因那酒樓的老板娘蓮步輕移,一見他進來便嗔道:“阮小爺又來了,請進,請進。”
一進樓內,便被聲色酒香籠罩。阮竹清尷尬一笑,嘟囔道:“都說了不要加姓,怎麽又忘了。”
這酒樓之紙醉金迷,令徐千嶼很是滿意,此處的招牌菜,幾乎擺滿了桌子,她從前喜歡吃的,這裡都有。還有些沒嘗過的,比如驢肉,鴉肉,也點來吃。
虞楚捧著碗,吃得不辨日月。
三人碰了一杯酒,便有些興奮了。徐千嶼道:“小二,再來個花盞子。”
花盞子原本是盤裡裝水,泡一朵時令花,做裝飾用。
徐千嶼興之所至,當場表演了一個茶技:那花盞在她手裡“砰”地冒一簇火焰,花瓣吧嗒吧嗒盡落,融進了水,水也換成了壺裡的酒。她將酒給了瘋狂鼓掌的虞楚。
只是方才那火焰冒出時,有些響動。
不遠處有一桌四人,都穿白衫,身上佩劍,朝這邊望了兩眼,神色間有些緊繃。
修士對目光頗為敏感,阮竹清一頓,側頭看了回去。那幾人便收回目光,繼續吃酒。
阮竹清也便沒理會,對徐千嶼的過去微微驚訝:“你十四歲才入得宗門?怎麽逃過遴選的?這幾年仙宗搶人這麽厲害,沒有上你家的門麽?”
徐千嶼道:“這我也不知道。”
阮竹清又給虞楚倒酒:“據說從前靈氣充裕時,大小宗門無數,還沒有如今四大仙門的格局。凡間不少家族乃至皇族,有靈根也不修煉,倒是隨便的很,比現在瀟灑多了。”
徐千嶼來了興趣:“是嗎?你多說說。”
修士歷史,那老道也有講過,不過沒有講得具體,而是全程吹捧掌門如何英明神武,短短幾十年之內便使蓬萊一個小仙宗一躍成為四大仙門之一,內容頗為諂媚,她不愛聽。
“靈氣充裕的時代,那少說也是百年前的事了。那時大能四起,修士又稱飛俠,或者仙君,大都是獨來獨往,相互廝殺,純靠實力奪取他人的靈力,叫做大混戰時代。現在遺留的境界高的大能,幾乎都是大混戰時代誕生,少說也是個金丹真人,元嬰真君,還有三位化神境道君,不過他們大都隕落,道君更是一個也不剩。”
“為何會隕落呢?”
“他們無法羽化登仙,靈氣又不足以支撐他們繼續升階,為了攝取靈氣,便難免相鬥殘殺吧。即便是不與人爭鬥,越是高階者,也是容易心魔纏身,若入魘了,也便離隕落不遠了。”
徐千嶼又喝了一杯:“那我們現在呢?”
阮竹清拉長了聲調道:“現在啊,人多,靈氣少,哪裡夠分。仙宗弟子弟子大都是煉氣,築基,金丹真人都算是千裡挑一。也是為了聚集資源,才開始重視宗門,通力合作。不過四大仙門私下裡也沒有停止爭鬥。”
虞楚點了點頭:“我亦有聽說,我們現在好像被叫做苦修時代。校場那座塔,還有蓬萊外的禁製,都是大混戰時代的遺留,現在可沒有那麽多靈氣做這樣大規模的法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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