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陳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都廢了, 你們卻隻用關一天的禁閉?”
“你還想如何?”徐千嶼瞧他一眼, “是不是我們乾的, 你心裡清楚。話說回來, 即便真的是我們, 頂多也就是關兩天禁閉罷了。”
“不可能,你在騙我。”陳鐸雙目赤紅,切齒道,“我一個築基第八層修士,第八層!就這樣沒了。偌大一個仙宗,卻不追責,難道沒有公義可言?
徐千嶼聞言一笑,將掌門手令拿出來在他眼前晃晃:“你看這是什麽?”她口中還念,“掌門特赦,我與虞楚無罪,正常去水月花境參加內門大選。”
其實那手令上根本沒寫她們無罪,故而她只是一晃而過。只是陳鐸一辨認出那金光閃爍的掌門印,便心境崩塌,頹然癱坐,沒細讀那上面內容,叫徐千嶼騙了過去。
“不公平,憑什麽……”他面色扭曲,忽然想到什麽,“難道……難道真如傳言所說,你是掌門的親戚……對,你們都姓徐。哈哈……堂堂仙宗,原來也是如此,權貴相互勾連,下等人從不配與你們同席。我們的命不是命,任人欺凌踐踏,你們卻快意瀟灑。”
“是啊,我是掌門親戚。我愛怎樣怎樣,反正都不會受到懲罰。”徐千嶼的氣質本就驕縱跋扈,下巴一抬,更讓人恨得牙癢癢,“何況我的經脈又沒被廢掉,我日後修煉,大道朝天,只會越過越好。”
“可惜啊,”她瞥見陳鐸面色蒼白,身子顫抖如風中枯葉,歎了一聲,“你原本幾近結丹,在仙宗內還算有點用處,如今卻連這點價值都沒了。宗門內不養廢物,你下半生該怎麽辦呢?我若是你,早就討價還價,叫蓬萊養我。你卻將這機會用在了攀誣我身上,結果呢,我連個禁閉都不用關。”
陳鐸咽了咽口水,慌亂起來。
他如此重視修為,妒恨同門,正因為他當初靠修煉才脫離了原有命運,從一市井破皮,搖身一變成風光修士。
他心底亦恐懼失去價值,怕被拋棄。徐千嶼說得不錯,他們上等人相互勾結,看來不是他能撼動的了,那他呢,難道要回到當初的境地?
徐千嶼的話提醒了他,他是該為自己的下半生謀劃謀劃。內門不是很忌憚魔嗎,上次徐見素追魔,不惜直接搜了他的神!眼下他知道重要線索,得跟蓬萊談談條件。
想到此處,陳鐸在閣子內瘋狂搖鈴:“來人,來人啊,我有事要稟報!”
徐千嶼站在窗外探頭看到此幕,忍不住狡黠一笑。
口供有了。
她的身影落在房簷上的黑袍少年眼中。
謝妄真手裡轉著一片楓葉,出神看她許久,他原想徐千嶼會惱怒,逼問,或者打陳鐸一頓出氣,但沒想到她光動口舌,便能借刀來殺他了。
徐千嶼又霸道,又聰敏,在水家打雙陸時,只有他能跟她玩到一處。每當他快輸的時候,她便會這般得意地笑,偏要抿唇假裝淡然,有碎光在瞳孔內閃爍。
“謝妄真。”下方的呼喚傳來。謝妄真從高處躍下,陸呦哀求地看著他,桃腮帶淚,拽住他的衣角,如一朵被雨打濕的花:“你能幫幫我嗎?”
徐見素查到了她那裡。他對她有些印象,上次他便是她的閣子發現了魔氣,第二次他便有些懷疑了。
幸而與她交好的外門弟子紛紛幫她說話:“陸姑娘心善,我願意為她作保。”
“是啊,她是個心軟的姑娘,我的靈寵都托付給她照顧,她不可能害外門弟子的。”
“陸呦柔弱,怎麽可能掐得動陳鐸那般高大的人呢,我也願意為她作保。”
這麽多人跳出來給她作保,徐見素就有些不爽了,但也無法發作。
一向淡泊名利的蕭長老都道:“這是我看好的弟子,她品行高潔,不會有失。”
徐見素不快地笑道:“口說無憑,總得讓她出來見個人吧。”
蕭長青隻得穩住徐見素,心中隱隱有些失望。這重要場合,陸呦卻消失了,她以往很善解人意,沒有這般不周全啊。
陸呦哪敢回閣子裡。她的爽度因為兌換鈴鐺不剩多少,不能購買道具,只能來尋求魔王幫助。
謝妄真垂眸望她半晌,兩肩黑氣湧出,原形半露:少年身後一半烏雲般黑霧,一半倒刺荊棘,如黑暗君主的詭異華袍。
他將自己身上那黑色荊棘用力折下兩支,遞給陸呦,紅唇彎起,似笑非笑:“拿去,不僅能洗脫嫌疑,說不定還能幫你進了外門。”
那兩截黑色荊棘在陸呦手中化成魔氣,乖巧盤伏,縮如小蛇大小。
陸呦馬上明白,謝妄真的意思是:這兩根便是蓬萊作祟之魔,也是那日廢掉陳鐸的罪魁禍首。她可裝作自己是伏魔回去,如此便能從嫌疑人,一舉變成誅魔的功臣。她禁不住含淚道:“謝謝你,妄真。”
謝妄真微微勾唇。
但陸呦離去後,他的臉色因疼痛而發白,眼中亦無笑意。
這本是無真榻上困住他的那些魔,全被他吸收以後,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既是他的一部分,他剛才所舉措,便如人掰斷手指,或取下肋骨。他亦會痛。
陸呦就是他的命,一根魔刺算什麽。那個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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