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所有人都能看得出,和安的心情應該已經好到爆表。
他甚至決定要親手做當天基地的晚餐——哼著資本主義的靡靡之音,把冰箱裡的麵包牛肉餅拿出來加熱,夾好,擠上蜂蜜芥末醬,一人一個美式漢堡包。
還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可樂,加了比可樂還多的冰塊。
「我只會做這個,維克多沒來之前我自己一個人吃了一整年的漢堡。」他把刀叉遞給貝芷意,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語氣帶著訴苦。
有些依賴有些委屈。
維克多看了他一眼,嘴角帶笑。
貝芷意切了一小塊塞到嘴裡,嚼了半天努力嚥下去,然後睜著眼睛說瞎話:「挺好吃的。」
她需要好好學學廚藝了,他們兩個人在廚房裡,她的天賦可能會比他高一點。
牛肉餅都被他熱出了木屑的味道。
……
覺得自己在麵包片裡面吃出骨頭的依坦面無表情的看了貝芷意一眼,忍住了把可樂裡的冰塊丟到她頭上的衝動。
戀愛真的是盲目的。
他以前就覺得小櫻煎的帶著蛋殼的荷包蛋是全世界最美味的東西。
「我一直都知道安一定會忍不住,但是我沒料到你居然會同意。」維克多笑笑的,氣氛太好,他做慣了家長,忍不住想要做一次雞媽媽。
和安的個性他了解,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個性,兩人才在一起幾天,他就已經做出了生生世世的架勢,他昨天半夜看到和安搜索了一堆貝芷意以前學校公司的新聞,還上網看了下中國舊時家長的禁忌。
和安是奔著一輩子去的。
他做得很明顯,並不怕大家知道。
相比和安,內斂害羞的貝芷意更不容易被人看透。
維克多其實有些隱憂,擔心貝芷意是投降在和安強勢的攻勢下,沒有來得及思考就直接被和安拿下了。
他想在大家都在的情況下探探貝芷意的口風,哪怕這樣的行為有些越界,和安還因為他的多事瞪了他一眼。
他是很操心和安的,性格太犟,脾氣太爆,常年待在這種異性很少人跡罕至的地方,曾經有一度,他覺得和安應該只能孤獨終老了。
畢竟現代社會的女孩子,個個身披鎧甲驍勇善戰,在遇到貝芷意之前,他覺得所有女人遇到和安都可能是個災難。
現在遇到了貝芷意,他又開始操心這個沉默的姑娘到底是打算投入幾分真心。
他有時候覺得,他真的快要變成了和安的爸爸。
他想在自己回國之前,確定和安能夠幸福,這個念頭幾乎要變成執念,環保的事情沒有盡頭,但是和安的幸福,能讓他覺得他這幾年的志願者生活能有個圓滿的圓。
拯救鯊魚,拯救和安,在他心裡其實是一樣的。
所以他的眼神有些急切,向來掛著笑容的臉看起來也變得沒有那麼友善。
貝芷意喝了一大口可樂,才嚥下卡在喉嚨裡又乾又硬的牛肉餅。
在外人面前談這些,是她的弱項。
她本來下意識的想要用低頭臉紅這種常用的招數敷衍過去,但是她看到了和安的表情。
他在喝可樂。
玻璃杯遮住了他大半張臉,拿著玻璃杯的手指有些用力,喝得很專心,彷彿並沒有聽到維克多的問話。
他在緊張。
貝芷意莫名的就懂了。
他們在一起之後,和安接下了維克多和依坦所有的調侃,唯獨這一次,他在瞪了維克多一眼之後,選擇了沉默。
貝芷意放下刀叉。
她紅著臉躊躇了一會,然後抬頭,除了和安,維克多和依坦都在看她。
她莫名的有些開心,因為和安有那麼多真心待他的朋友。
「是我先忍不住的……」因為臉皮薄,她開口還是有些困難,聲音很小,但是表述的很清晰,「不是和安先開始的……」
三個男人同時怔住。
覺得自己回答完畢的貝芷意又低下了頭,抿著嘴開始和那塊永遠都吃不完的牛肉餅做鬥爭。
她以後,不能讓和安做飯了。
再多的喜歡也無法蒙蔽掉他做飯真的太可怕的事實。
「什麼叫你先開始的?」和安愣了半天才想起來要問。
問出口又覺得杵在他邊上看戲的兩個人太礙眼,瞪了他們一眼,語氣不善:「還沒吃完?」
維克多:「……」
依坦:「……」
「快點吃,你們在她不好意思說。」他乾脆開始趕人。
等兩個臉上寫滿了髒話和無語的電燈泡捧著半個難吃到極點的漢堡包離開大廳之後,和安立刻把自己吃飯的椅子往貝芷意旁邊挪了挪。
他們兩個本來就坐得近,這樣一挪,幾乎立刻貼在了一起。
……
貝芷意被一口牛肉餅噎到滿臉通紅。
「為什麼是你先開始的。」和安一邊給她倒水,一邊幫她拍背,嘴巴仍然沒閒著。
「就是我先開始的。」貝芷意乾脆放下刀叉,仍然是細聲細氣的語調,但是這次聲音大了一點。
和安挑挑眉。
「我……」她張張嘴,理了下邏輯關係,「你不會在我不同意的情況下告白的。」
所以,是她先開始的,問他鯊魚的事情,問他小櫻和依坦能不能在一起,告訴他她想去看看海底,還有,那天晚上告訴糾結的他,他之前煩惱是因為他想的未來裡面,其實沒有她。
和安紳士,並且驕傲。
如果沒有她那麼明顯的表現,他不會主動的。
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她為什麼會答應的問題。
和安很久沒出聲。
貝芷意低著頭專心的吃她的漢堡包,刀叉並用,切了半天,用壯士斷腕的表情把硬邦邦的麵包帶上又鹹又酸的黃瓜再加一小塊牛肉餅,塞進嘴裡,迅速的咀嚼。
好……難吃。
她心裡默默的又感慨了一句。
和安挪走了她的盤子。
貝芷意左手叉右手刀的抬頭,眼睛一花,整個人就被和安抬起來放到了他的腿上。
……
貝芷意拿著刀的手在半空中揮舞一下,被和安面不改色的拿走,放到餐桌上。
「你很保守。」和安固定住她的腰,無視她紅到不行的臉,盯著她的眼睛。
貝芷意吞嚥了下口水,她終於在和難吃的牛肉漢堡的鬥爭中回過神,發現自己可能無意中點燃了某些東西。
和安現在看她的眼神,讓她從脊椎末梢開始,一路酥酥麻麻的瀰漫到全身,她手腳有些發軟。
這麼親密的姿勢,除了在水下,和安從來沒有做過。
「你很保守。」他重複了一句,「所以我一直覺得,在你父母同意我們交往之前,我都不應該越界。」
「我怕我越界了,萬一……」他皺了皺眉,不想把這個可能性說出口,索性簡略的帶過,「你後面的日子會很難過。」
貝芷意的細眉擰了起來,因為和安簡略帶過的可能性。
和安的大手摸了摸她的眉心。
他在緊張,因為他空著的那隻手又開始拽她的手。
「但是我現在,有點忍不住了。」他懊惱的皺起了自己的眉頭,灰綠色的眼眸有些洩氣,為了他不堪一擊的自制力。
他本來打算更紳士一點的。
讓她完全不為難的,陪他一起走後面的路。
等塵埃落定了,等她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了,他再和她進行下一步。
他計劃的挺好。
但是相處越久,他越發現他的計劃簡直就是在作死。
貝芷意抿嘴。
她消化了一下和安話裡面的意思,臉皮燒到快要爆炸了之後,反而有些鎮定。
「越界……」她蚊子叫一樣的重複了下和安的話,然後用更加小的蚊子叫問,「到哪一步?」
「……」和安拽著貝芷意的手猛得收緊。
「不能……那個。」她細聲細氣的,低著頭。
這次聲音真的太小了,和安動用了他聽力的極限,只聽到一句不能。
他冷靜了下。
「那我繼續忍。」貝芷意說不能,就是不能。
是他自制力的問題。
女朋友天天嬌嬌軟軟的在他身邊,他居然有些血氣方剛的少年人的躁動。
他把她摟進懷裡,和往常一樣摸了摸她的頭。
「……」貝芷意腦袋拱了一下,臉紅了半天。
她可以糊弄過去的,她知道。
和安太尊重她了,所以今天可以就這樣溫馨結束,和安不會說什麼,他們之間的感情也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以她的性格,這樣就很好了。
她埋在他的懷裡,咬著嘴唇。
可是……
她有點不甘心了。
心跳如鼓,她使勁抬頭,然後把剛才和安沒有挺清楚的話又說了一遍,這次沒有結巴,也沒有太小聲。
「我的意思是,不能那個……」那個,太突破她的三觀,他們畢竟滿打滿算的也才戀愛了十幾天。
「我們……沒有越界……」
男女戀愛啊,哪有什麼越界。
和安明明已經做得很好了。
她說出了口,看著和安突然就屏住了呼吸。
她笑了,突然就明白了她不甘心的原因。
在和安扣住她的後腦勺,兩人終於吻在一起的時候,她輕輕的摟住了他的脖子。
因為,她也快要忍不住了啊……
她有記憶以來,為了得到讚賞和認同,她向來擅長用討好去迎合所有的人。
她曾經擔心自己的戀愛也會是這樣。
她怕自己會因為不自覺下意識的討好,無法拒絕戀愛後的種種請求。
原來,真的戀愛了,真的找到了那個對的人了,這個問題其實根本就不會存在。
她也忍不住了呢……
和安這樣柔軟的,溫柔的,克制的嘴唇,以及他摟著她,因為緊張一直一直不肯撒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