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沒有琴的小提琴手, 現在卻站在了初賽的舞臺上。
毫無疑問,童攸這次絕無勝算。
同在後臺等待, 序號拍在童攸後面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
其中,那些曾經用嫉妒眼神仰視過童攸的, 皆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同為競爭者, 他們巴不得看到童攸失利。畢竟是一個從小到大都壓在他們頭上的人,還有什麼會比親眼看著一個天才墮落更加痛快?
至於那些心態較好的, 也僅是擔憂的皺起眉,並沒有主動站出來對童攸說,我把琴借給你。
畢竟, 能夠去維也納的名額只有一個。白憶名聲不顯, 縱然初賽拿到全場最高分, 可未必決賽曲目依舊能夠如此發揮超然, 或許還有一拼之力。
可童攸卻不一樣,出身名門又素來被人稱之為的天才, 可以說是真正的勁敵。
不, 也許勁敵的這種稱呼對童攸來說, 也是種侮辱。因為站在童攸的高度, 他們就是渺小塵埃, 卑微如螻蟻,哪裡有可以比擬的資格。
因此,在這一刻,每個參賽者的心裡都十分清楚,一旦童攸的琴音能夠在此奏響, 那就代表著他們今天將再無任何可能登上維也納的殿堂。
所以,縱然卑鄙,他們也無從選擇。因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世態炎涼,人情冷暖,不過如此。
白憶冷眼看著一切,眼中閃過許多複雜的情緒。有憤恨的怨毒也有大仇即將得報的興奮。他屏住呼吸,生怕遺落了任何一個細節和場景。
時間一點點流逝,白憶也越來越緊張。
在現下這個最關鍵的節骨眼上,時間對於他來說,都變成了累贅,他巴不得立刻看見童攸低下平素高傲的頭顱,再用痛苦的聲音對評審席說:“對不起,我沒有琴,不能繼續參與比賽。”
他邊期待著,邊漫不經心的將口袋中的剪刀順手放在了身邊另外一個人的琴盒裡。
完事具備,只等收網。
後臺諸人始終竊竊私語不斷,而臺上的主持人也開始覺得不對勁起來。
“要不要再回去後臺準備一下?美妙的曲子總是值得用更多的時間等待,我想大家都不會介意。”主持人看出情況不對,連忙用輕鬆的語氣詢問童攸,試圖緩和氣氛。
“不用。”童攸並沒有順著他話的意思,反而直接轉向評審台:“請問我可以更換曲目嗎?”
“可以,但並不會有特別加分。”作為主審的羅修皺起眉,忍不住出聲提醒。而評審臺上的其他評審眼中則是多了些興味。
童攸原本準備的曲子《聖母頌》是一首帶有宗教氣息的小提琴名曲,也和教堂這個比賽場地十分相宜。
這無疑是個極為聰明的選擇,但是和之前白憶那種強烈反差的禁忌感相比,就顯得平庸失色太多。
因此,他們猜想,童攸突然更換曲目,會不會是因為在聽過白憶的演出之後,有了新的靈感。不過即便這樣,他們依舊不看好童攸。
白憶的表現實在太過驚豔。在這樣的驚豔下,縱然童攸依靠技巧勉強超越,也依舊會顯得匠氣過剩,無法抹殺白憶給人帶來的那種靈魂上的戰慄。
勝負幾乎在白憶曲音落地時,就有了最終的定論。更何況,從休息室那邊傳來了消息:童攸獨自一人上來,並非是什麼特殊的開場設計。只是因為,他現在手裡真的沒有琴。
幾位評審互相對視,皆不由自主的皺起眉頭。而他們剛想詢問,童攸便率先開口說:“我準備好了。”然後便走向位於舞臺最中間的管風琴琴座。
管風琴,流傳於歐洲的歷史悠久的大型鍵盤樂器,距今已有2200餘年的歷史。由於音量洪大,音色優美、又能模仿管弦樂器效果,演奏豐富的和聲,所以在過去歐洲許多大型教堂,都會配備這樣的樂器用做禮贊時詠唱聖歌的伴奏樂器。
而眼下這個作為比賽用地的教堂,也自然延續了這個習俗。
整理了一下衣服,童攸穩穩在琴凳上坐下。他將手放在琴鍵上,隨意按下一枚,然後閉上眼,側耳傾聽管風琴的音色。
優美的琴音打破空氣中的沉悶,從聳立在牆邊的音管中流瀉而出。童攸靜靜地聽著,發現音高十分標準,分毫不差。
果然不出他所料,作為國際賽事的重要場地,即便是擺個樣子用,管風琴也提前矯好了音。
童攸滿意的勾起唇角,打算開始徹底的反擊。
其實,自打發現壞了的小提琴起,童攸的心裡便已經有完整的謀算。在這個世界,他開啟的本尊天賦名為“知音諳呂”,也就是說,在這裡沒有童攸掌控不了的樂器。
小提琴也好,管風琴也罷,不過都是童攸展示音樂天賦的媒介。
在音樂的世界裡,他即為神!
然而這份自信在其他人眼中,卻並非如此,並且覺得荒謬至極。
作為主審的羅修直接就被氣笑了。至於其他評審和參與比賽的人也同樣露出嘲諷的神情,甚至覺得童攸瘋了。
就連白憶,也堅信他是黔驢技窮。因為白憶有上一世的記憶,他知道,童攸並不會彈奏管風琴。
管風琴是目前世界上最大也是最難的的交響樂器。曾經屬於宗教,唯有靈魂最為純潔虔誠的信徒才有資格奏響。
而在跨越千年後的現在,管風琴雖然已經不再限定出現的場合,但由於過高的演奏難度,也依舊無法被世人普及。
眼下,華國能夠勉強演奏的也不過五十餘人,就算縱觀世界,掌握管風琴的音樂大家也不過寥寥十數人。而這十數人無一不是專研了幾十年,才能窺探到一點皮毛。可現在的童攸,僅是個十七歲的少年罷了。
“不自量力。簡直就是在侮辱最神聖的樂器!”有人開口呵斥。而這句呵斥好似打開了什麼開關,讓整個禮堂都沸騰起來,越來越多的人隨之附和:“沒錯,真讓人忍無可忍。滾下去!滾出音樂圈!”
質疑,謾駡,譏諷,和毫無緣由的否定,各式各樣的聲音讓這個原本莊嚴肅穆的教堂變成了可以恣意討價還價的菜市場。
就連門口的保安也沒有任何阻止的方法。
在童攸上場前,白憶的那首《惡魔的顫音》就已經讓眾人的心變得躁動不安,而童攸的態度就成了最鮮明的導火索,將所有的負面情緒一併點燃。
然而臺上童攸卻絲毫不將眼前的情景放在心上,他冷眼看著眾人醜陋的嘴臉,扶正了麥克風,自顧自的報幕:“《安魂曲》,願墮落的靈魂得以被洗滌。”
少年清越的嗓音溫柔而悅耳,不大,卻讓人無法忽略。雖然僅是報幕時的幾個字,可那種天然的沉靜質感,卻能輕而易舉的安撫人心。
場上出現了短暫的沉默,而主持人因為這樣的意外狀況手足無措,白憶的心裡,也突然泛起不安。
至於童攸,則是微微低下頭,奏響了第一個屬於他的音符。
《安魂曲》第一章: Introitus(垂憐經)
空靈而肅穆的管風琴音響徹整個教堂。
這種帶著肩負使命的莊嚴感、和對神降的渴求感的旋律變作細線,將人心細細密密包裹,平息躁動不安的靈魂。
救贖。
不同于白憶的淒厲狠戾,童攸的琴音好似天堂的聖歌,空靈而美好。而教堂這個特殊的地方又讓這種聖神無限放大,好似真的有神祗降臨。
《安魂曲》是音樂大師莫札特致死都未能完成的斷章,其第一張 Introitus(垂憐經)更是充分的體現出他對死亡的畏懼與不甘。
然而童攸卻可以用管風琴特有的恢弘音色弱化d小調的陰鬱,至於稍顯暗淡的晦澀節奏,也被他輕而易舉的轉變為對永恆的無盡渴望。
躍然在琴鍵上的手指纖長而靈動,而透過圓頂處彩色玻璃灑下的陽光,也為童攸的身體籠上一層明媚的光暈。
就好似突然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站在千年以前的耶路撒冷的土地上。和手舉權杖、身披聖衣、帶領萬民朝拜的教皇一起,跪在天主神像面前,用最虔誠的語調詠唱祈禱。
請神賜給我們永遠的安息,
並以炙熱的光輝照耀我們。
世間的人要歌頌你,
藉以求得您從至高的天廷降臨。
請垂聽我們的禱告!
請賜予我們永恆……
這是靈魂的洗滌,亦是對罪惡的救贖。
什麼命運的絕望,什麼不甘和妄想,在這一刻都通通被遺忘。唯一能夠引起他們共鳴的,唯有坐在管風琴邊,那個彈琴的少年。
前所未有的碾壓,亦是最乾脆俐落的打臉。
那些之前因白憶琴音所惑,高聲罵著童攸的都不約而同的臊紅了臉,恨不得將方才說過的話吞回肚子裡。那幾個評審也是目瞪口呆,完全失去了語言能力。
至於白憶……卻因為童攸的絕佳表現而痛苦無比。他死死的攥緊手指,心裡的嫉妒和怨恨讓他的胸口發痛,幾乎喘不過氣。
隨著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童攸慢條斯理的從琴凳上起身。他沒有鞠躬,沒有謝幕,只是那樣站著。可卻莫名的給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神聖之感。放佛是神子降臨于人世,尊貴不容褻瀆。
台下掌聲經久不竭,而評審席的幾位評審也神色凝重的湊到一起小聲商議。
很快,評分出來。
十分,十分,十分……十分!
沒錯,就連賽前誇口說絕不會給任何一人打上滿分羅修都被童攸的琴聲所征服,甚至還因此迷醉不已。
“完美的演奏!你的選曲恰到好處,指法也堪比大師精妙無比。最重要的是,你琴音中賦予的感情……這是連音樂大師都無法輕易達到的境界,可你卻能信手拈來。我為開始的傲慢與無知向你道歉。”看著童攸,主審羅修神色十分複雜,然後似乎有些羞於啟齒,他沉默了一會才將接下來的話說完:“作為維也納樂團華國部的指揮,我想以樂團名義懇請您加入。不是少年團而是正式樂團,作為華國部唯一的管風琴演奏者。”
羅修話一說完,自己臉上也忍不住漲紅一片。整個維也納音樂團裡,也不過只有五個能夠彈奏管風琴的琴手,而童攸的水準無疑要在這五人之上。
並且最尷尬的是,他在十幾分鐘之前,還用尖銳的語氣嘲諷了這個少年管風琴大師。可縱然如此,豁出去舍掉臉面,他也不願放棄。
因為一個好的管風琴演奏者實在太難得了。況且童攸的年齡又這樣小,假以時日,定能帶領著維也納樂團華國部成為世界最著名的交響樂團。
全場一片譁然。而其他那些參與選拔的,無一不用摻雜著嫉妒豔慕的複雜眼神看向童攸。至於白憶,更是氣得臉色煞白,雙目赤紅。
維也納樂團,音樂界天才的聚集地。想要正式得到邀請非但需要萬里挑一的天賦,還得有亮眼的履歷和各種閃亮的獎盃。而眼下的童攸,卻僅是個剛滿十七歲的少年。如果他答應了羅修的邀請,那麼他將會成為維也納樂團史上,最年輕的一個正式成員。
這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子,未來的上帝之音。
“可以。”童攸點頭答應。加入維也納樂團本來就是原身的夢想,童攸自然願意幫他實現。
“恭喜羅老師。”幾位評審紛紛向羅修祝賀。而羅修刻板的臉上也露出欣喜的笑容。
比賽到了這裡,雖然流程還沒有走完,甚至初賽都沒有全部結束,可結果已經揭曉。童攸就是當之無愧的冠軍。羅修和幾位評審商量了一會,決定選拔到此為止。可在宣佈之前,羅修卻突然想起一個細節,連忙用不解的語氣詢問童攸:“我有一個疑惑,既然你在管風琴上有這麼高的造詣,為什麼一開始不用管風琴,而是選擇小提琴?”
“因為我本來就是一個小提琴手。至於管風琴,我是第一次彈奏,之前並沒有系統的學習過。只在陪母親去歐洲時看到過別人的演出。而選擇這首曲子,是因為我只會這一首。至於為什麼沒有用小提琴……”
童攸頓了頓,轉頭看了一眼站在幕布後的白憶,輕笑道:“當然是因為我的琴突然斷弦。”
“……”眾人瞬間啞口無言。
這是什麼樣的妖孽天賦?旁人鑽研一生都未必能夠學到技藝,在童攸手上竟然如此信手拈來。
如果不是誇大其詞,那這個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所有人都用驚詫的眼神看著童攸。然而在感歎完他近乎妖異的天賦之後,他們的目光又下意識隨著童攸的視線轉向白憶。
童攸方才的話雖然並沒直言表明些什麼,但他藏匿其中的意味深長卻足以引起人們對白憶的懷疑。
畢竟童攸和白憶不睦已久,就連在羅德容為白憶造勢的宴會上,童攸都是極不給面子的直接打壓。可見關係惡劣的眼中程度。
眾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在白憶身上,而白憶的眼神也在此刻變得有些慌亂,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並想好了說辭要如何為自己辯駁。
畢竟證據他早就已經轉移出去,就算所有疑點都指向他那又如何?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童攸並沒有想要繼續說下去。只是安靜的看著他被嫉妒和怨恨等等負面情緒塞滿的眼,緩緩勾起一抹高傲至極的諷刺微笑。
你,又輸了。
這是從童攸眼中傳出的無聲的嘲弄。白憶死死抓住幕布,扭曲的臉宛若厲鬼,恨意昭昭。
而與此同時,位於聽眾席的角落,之前送琴給童攸的俊美少年正坐在那裡。
他好像依舊還沉浸在童攸的琴音之中,直到良久才回過神來,並對身旁的侍從命令道:“去查查,之前皇室拍賣會上提到的那架管風琴,現在再誰的手裡?”
維也納少年團選拔賽完美結束。童攸的名字也隨著摘取的桂冠風靡了全球。
所有看過他彈奏管風琴的人都沉醉於他美妙的琴音之中,而童攸精緻優雅的外貌更讓他們迷戀不已。
尤其是他彈到《安魂曲》第二章震怒之日(Dies irae)時,那種神高高在上的傲慢和審視眾生的冷漠同他本身的氣質完美融合,就好像是真的天主降臨于人世,令所有仰望他的子民都不由自主的頂禮膜拜。
童攸原本就是音樂圈中出名的少年天才,經此一事,愈發家喻戶曉。甚至就連國際有名的音樂雜誌《格萊美之音》的古典音樂版面主編都忍不住像童攸發出邀約,用當月最大的版面刊登對童攸的採訪。並且還仔細的錄下了一段童攸再琴室中練琴的日常片段,做成碟片,附贈在書裡。
“再也沒有人能夠像他這樣,擁有無盡的才華。”《格萊美之音》的主編用激動的語氣在報導中讚揚著童攸,並且,他還用肯定的語氣預言,不出三年,童攸定會登上格萊美的舞臺,將古言樂器演奏者的格萊美獎永遠奪走。
另一邊,同被讚譽淹沒的童攸相反,超常發揮的白憶卻並未得到任何關注。就像被世人遺忘了一般,其他所有參賽選手都被或多或少的提到,唯有白憶,沒有分到半滴筆墨。
唯一一個八流網站的推送新聞上稍微帶了一句他的名字,卻也不是他初賽是曾經拿到幾乎滿分的高分成績,而是跟童攸比賽時意外斷掉的琴弦有關。
破舊的旅館中,白憶將手中的小提琴狠狠地摔在地上砸的粉碎。隨著巨大的聲響,飛濺的木質琴箱碎片和琴弦狠狠地彈到他的手上,霎時間鮮血淋漓。
就像是一隻走投無路的困獸,被關在沒有出口的牢籠裡絕望的哀鳴。白憶蹲在地上抱著頭崩潰的大聲哭泣。然而卻沒有任何人會認為他值得同情。
在維也納樂團少年團選拔結束當天,他就被羅德容逐出了師門,而那把“最終章”也被一併收回。
再一次失去一切變得一無所有,白憶看著手裡單薄的行李幾欲崩潰。此時此刻,他對童攸的怨恨已經到達了頂點,恨不能啖血食肉方能撫平不甘。可偏偏,他卻什麼都做不到。
而與此同時,童攸並沒打算放過他。當初在會所拍到的那段視頻童攸還留在手上。他稍微修改了一下,然後便將視頻發給了另外幾個女人。
而這幾個女人的丈夫,當年都曾經和白憶那位高級交際花的媽有過說不清楚的肉丨體交易。至於白憶的親生父親,也沒准就是這裡面的其中一個。
借刀殺人,一向是童攸最常用的手段。況且這是最好的時機,因為他已經接到維也納音樂團的正式通知,馬上要離開華國去奧地利。所以在離開之前,他要把一切苗頭都掐死在萌芽當中,保證自己沒有後顧之憂。
很快,白憶之前的經歷被完全扒出,甚至連他整容那件事也一併被曝光出來。
與此同時,白憶的身世也終於真相大白,原來他並非是什麼豪門權貴家的私生子,而是一個街頭地痞的孩子。
當初白憶母親在落魄之時,為了混口飯吃,便用身體勾引了這個地痞,結果竟然一次就有了白憶。之後還是因為白憶母親見白憶的長相和童攸父親有些相像,才有了日記裡的假想,妄圖嫁入豪門。
然而,這不過都是白日做夢。
母子二人,人品皆是卑劣至極,讓人歎為觀止。而那些曾經和白憶關係匪淺的人也難逃眾人悠悠之口,一併成為茶餘飯後用來調侃的話題。其中羅德容作為白憶的前任老師,臉早就被打腫到連親媽都認不出來。至於作為視頻中另外一個主角的渣攻蘇洛川則是被傳的更為難聽。
畢竟,養個小情兒雖然不算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但偏偏他找了一個閱盡千帆的,非但惡毒善妒,還蠢到極致,連帶著蘇洛川自己都被白憶送到了所謂金主乾爹的床上。
原本作為音樂圈新秀榮耀回歸的羅德容,逼格掉了個一乾二淨,陷入事業低估。蘇洛川那邊也因為諸多壓力患上精神方面的疾病。再加上他那個私生子兄長又趁機落井下石,導致他在蘇家的境遇越發糟糕。
至於白憶,他已經徹底走投無路。並且最讓他絕望的,之前彩票賺到的錢幾乎揮霍一空,他馬上便會身無分文。
白家
童攸翻看著網路上的報導,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經心的弧度。他心裡十分明瞭,這些和白憶有關的傳言,並非全部都是真的。至於那個地痞到底是不是白憶的親爹,那更是不好說的事情。然而童攸可以確定的是,那幾個收到視頻的正室們,絕對不會讓白憶這個私生子有任何上門的機會。
不過就是要這樣才好,白憶忙著,自己才能變得清閒。童攸站起身,準備回到臥室去看管家有沒有將行李收拾妥當。
他是明天下午的飛機,即將飛往維也納。
在路過琴房的時候,他突然看到擺在琴架上的那把“狡狐”,在午後陽光溫暖的映射下,琴盒上鑲嵌的彩色玻璃畫越發顯得光彩奪目。而那只胖乎乎的奶狐,也讓童攸臉上的神色驟然恍惚了一下。
他還清楚的記得,在之前大安朝的世界,有個人就很喜歡這個圖案。甚至連暗衛之間的暗號,都用幼狐來替代。
穆昀熙……
站在琴架前面,童攸沉默了好長一會。不知出於什麼心裡,他竟將琴盒從架子上拿起,帶去臥室交給管家,吩咐他放到準備要帶走的行李箱中。
童攸總有一種莫名的預感。
他覺得,自己也許很快便會和這個贈琴的人在奧地利相逢。
維也納,這個位於多瑙河畔的美麗城市,既浪漫又溫情,亦是音樂人們最渴望的聖地。潺潺小溪,蔥蔥綠意,每一條石板道都曾承載過像莫札特、施特勞斯這種名垂千古的音樂大師的足跡。而道路兩側那些巴羅克式、哥特式和羅馬式建築的教堂和宮殿也皆曾經是他們無窮靈感的創作來源。
而童攸就在這樣一個音樂之都的薰陶下迅速的蛻變。
原本就精緻優雅的少年,五官長開,愈發惹人注目。而更讓人讚歎不已的,還是他那手被稱之為“天國之音”的琴技。
維也納音樂團練習大廳,童攸剛剛結束了自己的演奏。似乎有新的體悟,他微微閉上眼,靜靜的尋覓著那種玄妙感覺。
直到良久,他才睜開眼,卻正巧看到坐在門口座椅上,那個專心聽琴的少年。
這個少年身份十分特別。他既不是樂團中的成員,也沒有人認識他。可卻偏偏每天都進來聽童攸練琴。而且他聽得極為認真,聽完就走,從未主動和童攸說過一句話,也沒有因為他的存在而打擾到童攸。
然而,這些都並不算什麼,最讓童攸在意的還是他的長相。
俊美至極的臉,一雙煙灰藍的眼眸比籠罩著薄霧的夜空還要惑人。少年似乎來自義大利,童攸曾在無意間聽到他和別人交談,注意到他有明顯的西西里口音。
童攸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不管是原身還是自己,都絕對不曾認識他。然而童攸卻依然覺得很是熟悉,尤其是少年看他時的眼神。那種藏匿在眼底的寵溺和縱容總會讓童攸覺得似曾相識。
奧地利,維也納,中央大道
時間總是過得飛快,轉眼又是一年。現下已是秋季,隨風飄落而下的梧桐葉,為這條多瑙河畔的主幹道,又添一份秋意的清涼。
童攸和樂團的朋友結束了一天的練習,愜意的漫步在街頭。這一年來,童攸過的格外充實,對音樂本質的體悟也變得更加精進。
“白,關於生日你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打算?”同為小提琴手的菲爾親昵的摟住童攸的肩膀。雖然他們共事不過只有大半年的時間,但童攸精湛的琴意和近乎神技的指法已經徹底將他折服。
“沒有,你有好的意見?”童攸笑著轉頭問他。
“當然!等我叫上幾個朋友,帶你去個特別的好地方。”
“好。”童攸點頭。
菲爾見他答應得痛快,臉上也露出了笑意。
這大半年的相處,他在童攸身邊收益頗多。早就想要做些什麼來表達謝意,如今終於找到了合適的機會。
十八歲生日,成年的重要日子,他一定會給童攸一個難忘的記憶。
菲爾邊琢磨,邊跟童攸有一句每一句的聊著。卻沒有發覺,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轎車裡,那個每天都聽拉琴的俊美少年,正眯著眼,面沉如水的盯著他摟在童攸脖子上的手。
阿特洛波斯酒吧
珍貴的胡桃木製成的吧台桌,漾著神秘星紋的大理石地磚,千層繁複漆匠工藝的淺咖色牆壁以及深藍色的啞光天花板,這所有的一切,組成了眼前這間以北歐時間三女神中、掌管未來的女神——阿特洛波斯為名的酒吧。也是菲爾在精心挑選後,才最後敲定為童攸慶祝十八歲生日的地方。
童攸站在酒吧門口,看了看裡面的場景,不由得有些無奈。
看出他的遲疑,菲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不是沒來過?沒關係,總會有第一次。而且……”
“什麼?”童攸好奇的追問。
菲爾則是挑了挑眉,暗示的掃了一眼坐在吧台邊的女孩子,然後才用揶揄的語氣對童攸說:“而且白,你也該長大了。”
童攸順著他的眼神看去,正看見幾個打扮靚麗的女孩坐在吧台邊高腳椅上品酒。無奈的搖搖頭,童攸不在推辭,跟在菲爾身後進去。
這場生日party進行得十分愉快。菲爾選擇的這間酒吧是個典型的音樂酒吧,雖然熱鬧,但卻並不混亂。而且酒吧裡的大廚手藝很棒,地道的維也納風味美食讓童攸一行人大飽口福。
整間酒吧的氣氛始終是愜意而熱烈的,而童攸卻感覺越來越不對。他總覺得空氣中飄著一種奇異的香氣,杯中的飲料也有些奇怪。
分明帶著薄荷草和檸檬水混合後的清涼,但卻反而勾得人心癢難耐。就好似從心臟處燃起一簇烈火,稍不注意,就會將整個人都燃燒殆盡。
這是怎麼了?
童攸本能的感覺到危險。可當他轉頭看身邊的菲爾和其他朋友,卻並未發現他們有什麼不妥,除了臉色比平常要更紅潤些。
也許是店裡的溫度太熱,童攸拿起一杯冰涼的果汁一飲而盡,試圖緩解這種不尋常的騷動。
可這杯加了玫瑰糖的飲品,卻好似催化劑一般,讓他身體中那種說不出的欲丨望變得更加濃烈。
細密的汗水慢慢自額頭滲出,一向溫潤沉靜的眼眸也染上的水氣,從靈魂深處泛起的戰慄,讓童攸的意識變得模糊,神志也不太受到控制。他的呼吸開始急促,紅暈也慢慢染上了他的臉頰。
“白,白?你不是喝醉了吧!”終於察覺出童攸不對的菲爾拍了拍他的肩膀。
“喝醉?”童攸歪了歪頭,呆滯的重複著菲爾問他的話,然後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身體為什麼會出現問題。
他的確喝醉了。
之前杯子裡放的不是薄荷或者玫瑰調和的飲品,而是雞尾酒。雖然嘗不出酒精的味道,但是後勁兒很大。童攸原本的酒量很好,可原身這具殼子卻是個重來沒喝過的。因此酒意一上來,便立刻醉了。
“你們繼續,我去外面走走。”酒吧內混雜著各種味道的空氣讓童攸有些不適,他和菲爾打了聲招呼,然後便扶著椅子起來,慢慢朝著門外走去。
昏暗的燈光總會讓氣氛變得曖昧,而酒吧鋪陳的星紋地磚又加重了這種感覺,並增添一份神秘的禁忌之感。
童攸扶著牆壁站在角落中,眼神已經沒有了焦距。不知道是誰不小心撞了他一下,童攸膝蓋一軟,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只粗長喵,另外,謝謝各位寶貝兒們的買v支持,喵會好好寫噠。那個這章留言會有紅包掉落~愛你們麼麼噠~
另外我和你們說,奶貓們今天睜眼了,不是完全睜開,就是一條小縫,一咪咪那種,隱約能看見眼皮下面懵懂的眼瞳。啊啊啊啊,萌化了簡直。於是我一個沒忍住就想湊過去親一口。然鵝,這些剛睜開一條縫的小混蛋,一對上我的臉就開始各種咪呀咪呀咪呀。
然後……我就又被年糕糊了好幾巴掌_(:зゝ∠)_
所以我決定,等,等到他們睡著,我一定要成功親親小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