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明白陸嘉音為什麽用數學題逃避了。
他現在都想背一遍九九乘法表。
陸嘉音手裡玩著那瓶玻璃瓶裝的礦泉水,就像是調酒時候的表演動作一樣,拋起來又接住。
她的眸光始終盯著顧亦,隔了幾秒, 她接住在空中翻了幾圈的玻璃瓶, 平靜地開口:“我感覺我的狀態比之前好很多。”
顧亦在心裡設想了幾種答案:
喜歡,或者不喜歡。
再或者不知道。
但陸嘉音是個不同尋常的姑娘, 她說她的狀態比之前好多了。
乍一聽這句回答,甚至有些所答非所問。
顧亦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緊張令人降智, 蛔蟲屬性短暫失效, 他脫口而出:“什麽?”
“我說我的心理問題, 最近好多了。”陸嘉音說。
顧亦愣了一瞬才扯起嘴角,有些無奈地幽怨道:“豈止是好多了, 我看你也沒什麽問題了。”
“前天不是還跟湯總握手了麽,還有昨天去超市, 收銀台的小哥給你找零錢我看你接得也挺自然。從超市出來乘電梯也是,跟那個傻高個子、穿羊絨大衣的陌生男人站得那麽近也沒見你有什麽反應。”
“……”
陸嘉音好笑地睨了顧亦一眼。
其實陸嘉音也是有些緊張的,手裡需要不斷玩著玻璃瓶才堪堪冷靜。
是不是喜歡他呢?
應該是的。
但這份喜歡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是從微信對話框裡出現她主動發出去的信息開始?
還是從她在眾人大笑時視線總是裝作不經意地掃向他開始?
又或者, 是從她跟他對視時會不自然地先一步移開目光開始?
與數學題不同,有些喜歡是找不到精準答案的。
就像冬夜裡悄然而至雪,總在不經意之間就壓滿了枝頭。
陸嘉音把玩著玻璃礦泉水瓶,在掌上轉了兩圈,認真開口:“以前的戀愛關系裡,我從來沒想過跟誰長久,長久並不是我這樣的人擅長的事,所以我現在也沒把握,不知道如果戀愛對象是你我能認認真真地喜歡你多久……”
“所以你是在說喜歡我嗎?”顧亦突然追問。
“......嗯。”
“真的喜歡我?”顧亦不相信似的重複問題。
“嗯。”
“繞了一大個圈子,其實就是想說喜歡我,是吧?”顧亦突然笑起來。
他笑得開懷,深邃的眸子裡閃著光,頗有些“春風得意馬蹄疾”的味道。
其實兩個人誰的緊張也不比誰少。
陸嘉音已經在顧亦洋洋得意的笑腔裡轉身準備走出廚房,想了想又突然站住腳步,回眸:“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這種在緊要關頭賣關子的說話方式,是她跟顧亦學的。
她說完,顧亦先是愣了半秒,隨後彎著眼睛做了個“請”的手勢:“您講。”
顧亦其實挺意外的,他知道陸嘉音敏感且慢熱,今天能給他確切的答案已經是超乎他想象的驚喜了。
剩下的告白啊、確定關系啊這些顧亦都不急,他不希望陸嘉音在接受這段關系的過程中有一丁點的勉強和不適。
因而,看陸嘉音想走出廚房,顧亦也就沒攔。
耐心顧老板都給足了,結果陸嘉音突然又回頭,說想起一件事。
那能是什麽事情?顧亦愉快地想。
還不就是“什麽時候在一起”、“我們現在是什麽樣的關系”之類的事情麽。
顧亦頂著一張興奮臉,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陸嘉音終於開口了,她說:“我記得你說過你是工作型的男人,在你心裡工作比其他事情都重要?我也覺得公事更重要。”
顧亦:“……”
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明天下午就要出發去參加比賽了,這個時候跟顧老板談感情實在不合適,是我思慮不周,不如回來再說吧。”陸嘉音像是沒注意到顧亦的神情,有條不紊地繼續說著。
顧亦:“……”
回來…再說…
說完,陸嘉音不再看顧亦,拉開廚房門走了出去。
在顧亦沒看到的地方,陸嘉音借著拉門的動作,垂頭掩飾掉嘴角的笑意,以及眸中閃過的一絲狡黠。
顧亦瞪著眼睛的樣子讓她想起剛認識之際。
在舊房子酒吧,她故意多加了5ml的金酒,看著顧亦護著那杯滿得幾乎溢出來的馬提尼,小心翼翼地挪著步子。
也許那時候,顧亦就已經是不一樣的存在了。
客廳裡的一群人精力充沛,嗨到瘋魔。
陸嘉音一出去就被拉到擺了各種進口酒的櫃子旁,這裡現在是調酒角,米老頭哆哆嗦嗦地散了半瓶白蘭地,猴子和叢源起哄著讓陸嘉音教他們調酒。
顧亦剛從廚房追出來,就陷入喧囂中。
調酒桌前熱鬧得不像話,陸嘉音站在桌前晃動著銀色的調酒器,小巧的金屬量杯在她手裡靈活地轉著。
這姑娘故意不看她,隻專注手裡的酒瓶。
顧亦也不急,站在廚房口看她。
一直到兩杯瑪格麗特調完,陸嘉音流轉的眸光才落到顧亦身上,看向他,輕輕地笑了一下。
顧亦走過去,趁亂壓低聲音:“等我拿了獎杯,回來給你當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