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了以後呢?生活有什麼變化?
基於目前來看,好像是沒有的。
一大早杜行止先起床,洗漱過後輕聲將章澤弄醒,把迷迷糊糊的章澤推到洗手間去洗漱自己則為他準備衣服,換衣服的時候互相幫助兼吃吃豆腐,興致濃時交換一個親吻。到了出門的時間,再依依不捨的分別。
這樣一看……好像又有了一點變化。
總之一天更多的時間他們仍舊不像普通戀人那樣黏在一起,千禧年的中國勢頭穩健,章澤的包子鋪和杜行止的煤礦都大有發展,他們都有各自的事業需要照顧。
目前的阮修有足夠的精力幫助章澤完成杜氏生煎的擴張,有原有的產業作抵押,拿到銀行的貸款並不困難,有了充足的資金,接下去就是以最小的成本完成他們心目中的計劃。這一環節的困難之處不多,受眾面自然不用擔心,煎包這種東西老少咸宜。阮修更擔心的是選址問題:北京現在進入高速發展期,幾乎每天都有老樓被推新樓拔地而起,煎包店開業前要投入的大量前期資金包括無法回收的店舖裝修,一旦他們選擇的店舖在不久之後劃入拆遷範圍,那麼勢必是要虧本的了。
不過這問題因為有了章澤的幫助也不成問題了,北京後世知名的商業區他大概都知道一二,人流最密集的區域他心中也有數,不說別的,就二環偌大一塊地方,開十間新店都不一定趕得上客流消化,因為阮修的英明領導,杜氏生煎在及短的時間內便開設了十二家分店。由於店面從裝修到開業都需要一段緩衝期,等到正式營業的時候,老店舖招募的學徒工都已經能夠對業務熟練上手,其他技術含量不高的掃灑工作基本上培訓幾天就能操作。
北京如今的房價低消費高,一家分店的前期投入從房租到裝修再到廚房設備大概在六萬元左右,新店開業的當月,每家店的平均收入就在兩萬元上下,除去了所有的人員開支,一口氣為章澤追平了三家店的投資。阮修建議章澤近期內先不要忙於提前繳清貸款,而是用這些收入繼續培養新人開設分店,最好在有精力的時候一鼓作氣入侵北京城的周邊城市,比如天津河北等地。這很困難,但章澤在看到了收入之後多大的困難都不害怕了,當月四處調查清楚市場前景,沒多久天津的兩家杜氏生煎便順利開業。
他便開始了在課餘時間乘著飛機全國各地跑的生活。
小公司裡也慢慢招募到了員工。阮修找來了他的一個叫石磊的高中師弟,這位師弟也是個奇葩,渾身上下都是懶骨頭,明明所有的條件都合乎要求,他卻偏偏因為出國以後生活會很辛苦於是拒絕了求學之路,但管理學院也是在京大畢業的,更能算是章澤的師兄。章澤這群師弟們到目前仍舊能從學院內碩士班的學生口中聽到這位石磊的傳奇事跡。石磊懶到了什麼程度呢?懶到連畢業論文都懶得寫,教授捨不得這樣一個優等生拿不到畢業證,居然親自去敲石家的大門監督他完成課業。最後出自他手的論文也得到了系內教授的一致好評,那篇論文最後被多家報社加以轉載,報社郵到學校的稿費單子便放在傳達室從此無人問津……因為石磊懶得去拿。
那一屆的畢業班照片唯獨少了他的影子,拿完畢業證後石磊便不知蹤影,直到兩年之後的同學會上才有石磊的好友暴露真相,原來當年石磊在參加完畢業儀式後立刻回到車裡進行午睡,一直睡到了日頭偏西人都走光了才離開。當然,同學聚會他也是懶得去參加的。
這樣一個聽上去各種不靠譜的人杜行止強烈要求不許進入公司,章澤卻正是求賢若渴的時候,只要有才華,哪怕神經病他也要!懶又怎麼樣?總比野心勃勃到想要凌駕於老闆之上的野心家來的好吧?
結果石磊還真沒讓他失望,懶雖懶,碰到正經事一點不含糊。分店也是在他的管理之下才能井井有條的,並且作為決策者他什麼雜活都干,還給章澤招募來一個有七年從業經驗的老會計,這樣關係拉關係,章澤這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小公司總算是組建完畢。
也正由於公司組建完畢的關係,他覺得自己現有的這個小規模辦公室實在是太不正規了一點,這段時間正打算是否要去長租一層寫字樓。
在車上他接了個電話,是遠在上海的阮修打來的。他去上海替杜行止看地皮順便幫章澤看了一下上海市場,回報說上海這邊的餐飲業發展潛力也很大,他甚至已經搜集好了可以發展的商業區的商舖租賃情況。
章澤直接說:「你去跟石磊商量吧,那邊的人員管理能跟上我就沒意見。」
通話乾脆利落,章澤掛斷電話後捏著手機。這是章悌買新手機後淘汰下來送給他的,章澤用的也蠻高興。他連短信都很少發,手機能打電話不就好了?他也不太在意外形是否跟得上潮流。
市場開始復甦之後,章悌又開始下海炒股了。這次她胃口可大,一口氣盯住了好幾支「潛力股」,幾個月下來賺的著實不少,說話都帶著土豪味兒。
而且好像還談戀愛了,陷入熱戀中滿身粉泡泡的女人讓章澤有點擔心。不是他多慮,實在是上輩子章悌婚姻失敗遇人不淑的事情給他留下的記憶太過深刻。那時候的章悌在夫家每天伺候一大家子人,洗衣燒飯刷鍋洗碗簡直是全能小幫手都不為過,然而仍舊是被姐夫稍不順心就拳打腳踢。章悌那時候膽子小又好面子,被打了從不跟任何人說,臉上有淤青就盡量不見外人,加上那時候章澤跟她的感情並不親近,竟然是等到姐夫博彩欠款逃跑之後他才得知到姐姐從前過著的非人生活。
章悌的婆婆那時候還振振有詞,說章悌在家不賢不孝壞事做盡,打她的事情完全是莫須有。那時候章悌懷孕剛三個月,章澤有心讓她打了孩子打官司離婚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她夫家的婆婆卻以死相逼要讓章悌生下這個孩子。章悌心軟,一來二去磨研了幾個月,肚子大了打孩子傷身了,她也捨不得肚子裡血脈相連的胎兒,打胎的計劃便化作泡影。
不得不說,章家人的識人不清似乎成了遺傳病。
希望這個男人,不會給章悌帶來這種傷害吧。他真的希望這輩子的姐姐能夠這樣完美平淡地過完一生,那些曾經經歷過的苦難最好拋得要多遠有多遠,一輩子也不要找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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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炭業的熱度到達了一個高峰。杜行止的手機如果不關機,幾乎天都不亮就會被催貨方吵醒。開採的進度也已經越來越緊,他買下的礦如今價值已經翻漲了百倍不止。
原先在不景氣時吞併的其他小礦如今派上了大用場。小礦裡堆積如山的庫存以驚人的速度在瘋狂減少,加在一起開採量不比中礦少多少的小礦們也成了杜行止如今的聚寶盆。在手上有了充裕的資金後,他終於定下心來轉型。
北京這些年頗有上升勢頭的房價令他一早就放在了心上,派了阮修去上海看了一圈,他還是決定近期將目光放在北京。第一場戰爭必須打地響亮。
位於二環內的地皮不好競,首都雲集各色能人,僧多粥少,杜行止的目光便一開始就沒有放在各大公司擠破頭也要誓死搶下的二環內,而是挑選了三環內一處地段也相當不錯的位置。周圍已經開始建設商業辦公區,只是如今還未吸引到多少人氣,杜行止靠著張家的一些小關係,用七百萬競下這塊地,便緊鑼密鼓地開始加蓋。
這地方章澤知道啊!在後世這也是塊相當了不得的地方了,堵車世界聞名!環路的高架據說不堵上一個小時是絕對通不過車的,可想而知人流究竟密集到了怎樣一個地步。這種地方還猶豫什麼啊?章澤立馬私下給杜行止意見,多開發一些小戶型的高樓,既能節約地方利用空間又能滿足市場剛需。恰好這一提議也很合乎杜行止的心意,計劃定制下來之後,便決定好了日後即將在此拔地而起的公寓房。
兩頭的事業都需兼顧,有時候杜行止也覺得疲勞地不行。他畢竟也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雖然現在成了挖煤爆發的暴發戶,然而有時候躺在床上仰視天花,他也會茫然自己日後要何去何從。
現在有了章澤,一切便不一樣了。心情低落的時候把章澤拉過來抱抱親親,事業受挫折的時候把章澤拉過來抱抱親親,一切都順利的時候把章澤拉過來抱抱親親,如此種種,總令能令他心中空茫的飢餓感得到滿足。
章悌接了個電話又神神秘秘地出門去了。
章母一邊吃飯一邊滿懷疑竇地掃了她的背影一眼,章悌離開時的步伐帶著跳躍,心情顯然很不錯。
「你姐肯定談戀愛了。」張素很篤定地說,「當初我和行止他爸爸好的時候就這樣。」
章澤汗了一把,張素果然老練,一語中的。章悌陷入熱戀的陷阱當中智商好像都變低了,以往很駕輕就熟的偽裝現在怎麼看怎麼漏洞百出。接電話就接你的嘛,別人又聽不到聽筒那邊說了什麼,至於那麼心虛嗎?
章澤戳雞蛋的手勁有點大,雞蛋稀里糊塗攪成一團,他才不承認自己是吃醋了呢,一起長大的姐姐談戀愛了什麼的……
這消息簡直比杜行止劈腿還讓人難受。
章悌躲在角落裡小心翼翼地捧著手機,電話那端是男神季晟沙啞而有磁性的聲音:「抱歉啊,今天我不能陪你了。剛剛公司忽然下命令說要加班,你也知道我現在在實習……」
章悌難掩失望。她約好了跟季晟一起去看歌劇,連票都已經買好了,時間都是操盤中硬擠出來的,沒想到一場約會會就這樣化為泡影,她的聲音一下子低落了下來。
季晟的聲音柔軟,低低的啞意帶著溫柔的氣息入侵進章悌的心中,他安慰章悌道:「不要難過了,我下次一定會抽出時間來陪你的。只是假期的實習加班實在推不開,原諒我吧?」
章悌輕輕地嗯了一聲。她雖然戀愛時會糊塗一些,卻也不是不識大體的人,和看歌劇相比自然還是實習更重要。掛斷電話後她歎了口氣,又忍不住心中發甜。
季晟是她這輩子碰上的除了章澤之外對她最好的男人,長得又高又帥,性格溫和,從入校時對方來接行李的那一剎章悌就喜歡他了。後來順水推舟地和季晟吃飯去圖書館,正式定下關係還是在不久之前。季晟家好像只是普通的工薪階層,章悌怕他有壓力,也沒告訴他自己在炒股和母親弟弟做生意的事情。她是個很有目的性的人,談戀愛就是衝著結婚去的,感情從現在開始培養,等到這支潛力股散發出了屬於他自己的光芒,那時候的章悌就不用擔心對方會像杜行止的父親那樣糾結於雙方的門第差距了。
章悌很明白自己要跟季晟在一起根本不會遇到多麼大的阻力,最要命的地方還是雙方心態上的平衡。自家人章悌不會比別人更清楚了,章母如今雖然賺了錢,可壓根沒有許多有錢人的目中無人,自家的弟弟章澤那是天底下最獨一無二表裡如一的單純善良小青年,章家本身就是從農村發跡的,再看不起窮人那簡直是可笑至極了。更何況她很相信季晟的能力,季晟雖然性格溫和,但平常的言談舉止中不難看出他是個有野心的人,有野心有實力性格還沉穩淡定,具備了這些條件,還有什麼事情是他無法完成的呢?
情人眼中出西施,章悌一個人美滋滋地想了好久,才咬著嘴唇面帶笑容回去吃飯。
張素問她:「是男朋友嗎?」
章悌的臉一紅,難得輕聲細氣地回答了一聲:「嗯。」
張素立馬笑了起來,一想到眼前這個性格豪邁的小姑娘做出這樣的女兒嬌態,她就覺得愛情真是一種最好的改變人性格的方式。以往她還遺憾著章悌的性格不合杜行止的心意兩家人不能親上加親了,現在一看哪是章悌性格的問題啊?分明是不來電嘛!來了電之後什麼都好說!
她湊近了小聲問:「叫什麼名字?是你同學嗎?」
章悌笑的挺幸福的模樣:「是我學長,大我一屆,名字叫季晟。」
「大你一屆啊,」張素算了算年紀,點頭道,「現在開始實習了吧?」
章悌點頭:「他也是學金融的,現在在長城證券公司實習。」
張素不再多問,心中卻是八卦了起來。她平常也買買股票,身邊有兩個新結識的朋友好像就在長城證券工作,有機會一定得去看看那人到底怎麼樣。章悌現在跟她女兒也差不多了,女兒的男朋友,當媽的不過眼總覺得不放心。
她掃了默默吃飯的杜行止一眼,有點恨鐵不成鋼。要是杜行止能把章悌追到手哪還有那麼多麻煩?不過年輕時她也是為了戀情追求自由過的,也不打算因為自己的一些希望就隨便強迫兒子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做什麼事情。心中對於親上加親的渴望也只能深深地窖藏起來。這男未婚女未嫁的,誰知道日後會有什麼變數呢?
杜行止被他媽的視線掃地脊背發寒,忍不住在心中腹誹母親兩句。張素自說自話的本領那是任誰都望塵莫及的,以前她跟他提過親上加親的事情,現在看來好像還沒有放棄那個念頭啊……不過如果認真算來的話,親上加親的願望他這個做兒子的已經很努力地為母親完成了。
只不過另一個對像從章悌換成了章澤而已嘛,細節就不要那麼在意了!
章澤瞥著自家姐姐的神情心中說不出的憋悶,死死把季晟這個名字記下,嚼著雞蛋的後槽牙咯吱咯吱作響。
杜行止暗自思考了一下親上加親的問題,抬頭一看到章澤的表情,心中又開始說不出的不是滋味。雖然很清楚章悌只是章澤的姐姐,然而在看到章澤如此吃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的醋時他仍舊止不住地心慌。恨不得這雙眼裡一輩子只留下自己一個人,一輩子只看著自己,所有與佔有慾有關的感情全部投注在自己身上……
食不知味地嚥下碗裡的飯菜,杜行止不講道理地拉住章澤朝樓上走。張素看杜行止臉色不好生怕他倆要打架,還站起來追到樓梯口朝杜行止吼:「你是哥哥了!不要欺負小澤!」
杜行止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抓著章澤的手從手腕滑到手心,捏住他十指相扣舉向半空搖了搖,示意他們感情很好。張素總算鬆了口氣,回頭坐回飯桌吃飯的時候又忍不住覺得怪異,她回過頭,望著樓梯上的目光顯得有些困惑、有些憂鬱。
管他呢,現在的杜行止也沒時間考慮漏不露餡了,進屋以後他抱著章澤就開始啃,親地滿屋子都在迴盪嘖嘖的水聲。章澤飯吃到一半被拉上來還以為他要說什麼事情,見他發神經就有點黑線,試圖推開他繼續去吃飯。
「不要鬧了,我姐和阿姨還在樓下……」
杜行止捧著他的臉,感受到他的掙扎後收回了舌頭,只是嘴唇還是很眷戀地一下一下啄吻著對方的嘴唇,一邊親吻,一邊吭哧吭哧地笑出聲來。
章澤問他:「你笑什麼?」
杜行止一下子忍不住了,抱著章澤把頭擱在他的肩膀上,整個人脫力般蜷成一團,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起來:「我在、我在想……哈哈哈!親上加親……哈哈!親上加親……哈哈哈哈哈,好不好笑……」
章澤的表情是這樣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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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末的時候,淮興老店的賬冊寄來了北京。
章澤從傳達室拿到賬本之後就皺著眉頭翻看起來。這段時間淮興那邊的異狀他早已發現了,每個月的營業額越來越少,開支也比起以往少了一些,電話裡匯報的時候店長很緊張,只說是生意跟從前相比有了下滑,客流分散嚴重,以前一個偌大坐不下的煎包店現在客流少了五分之一不止。
究其原因,對方則說是杜氏生煎側對面又開了一家煎包店,對方很多方面模仿了杜氏生煎的特色,並且惡意壓低價格競爭,使得自家店舖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兩本賬本,第一本賬本概寫了店裡每個月的開支和收入,開支用於什麼地方、米面糧油的消耗情況甚至連水電煤氣費的繳費單子都訂好了一併寄過來。第二本則是每天的收支情況,店內的營業額多少每天的新鮮肉蔬支出,想來也是被這幾個月的生意搞怕了,又是新官上任,戰戰兢兢地擔心老闆會拿他開刀,所以記錄無不詳盡。
新店長的帳記得很詳細,這是個十分細心認真的女人,賬本甚至比之前段金剛做的更加讓人一目瞭然。這樣的工作很清楚表明了對方很珍惜這份工作,那麼監守自盜做假賬的可能性應該就小之又小了。
一條一條分析排查過以後,他立馬發現了問題。
從今年的一月到五月,店裡的生意還是一如既往的紅火,每個月的營業額也在以很小的幅度逐步攀升。變化的轉折就在六月,六月份當月銷售額比起上個月減少了百分之十,然後是百分之十五,從七月份開始,就一直穩定在減少百分之二十左右沒有繼續變動。
可以看出新店長在很努力地挽回失去的客流,因為從六月份收支不平衡的當月,店內的開支便多出一項廣告費。後面釘載的小冊詳細說明了廣告費的去處,然而下一個開始店內就開始縮減開支了,比如縮減採購減少用電量什麼的,一字一句都讓章澤有些動容。
這個店長沒什麼問題,反倒是一個盡心盡力的好員工。雖然生意變差了,但這和對方到底沒什麼關係,章澤想了想,決定有空時回淮興看看那間競爭的煎包店到底是怎麼回事。從店長字裡行間的敘述看來,對方似乎頗為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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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興。
羅慧將一盆髒水潑到馬路上,望著對面依舊生意興隆的杜氏生煎翻了個白眼,店裡的章凌志喊她:「慧!來給我把菜洗一下!」
她嚼著嘴裡的牙籤,邁動步伐時感覺心中百無聊賴,她懶洋洋地在廚房門口靠著,下巴朝外面抬了抬:「我說,你看這樣心裡就不著急?」
章凌志伸頭出去看了一眼,很快又縮回了腦袋。他呆在一間跟杜氏生煎裝修風格相當相似的透明玻璃廚房裡,因此一舉一動都完全暴露在外人的眼前,他不得不謹言慎行不敢妄加異動,就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挖個鼻孔什麼的被人看在眼裡,到時候對店裡的生意產生什麼影響。
不過雖然從裝修風格到用料材質上都極力在模仿杜氏生煎,章凌志的店仍舊和杜氏生煎的店面有那麼點不同。杜氏生煎的裝修當初是請來專業設計師參與設計的,裝修的用料和材質都由專業人士定奪,加上章澤因為這是自己的店面無一不想製造地盡善盡美,杜氏生煎從招牌到衡簾乃至於店內天頂上懸掛上的每一張旗幟都是精心設計的具有共鳴的元素。令人哪怕在門口駐足張望一眼,也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古樸氣息。
而章凌志的店,哪怕再努力貼近,一些諸如原木色形狀新奇的桌椅板凳、需要專門定制別處無處可尋的細節他們就無法找到一模一樣的。他們也只能盡量用靠近杜氏生煎原色的裝飾讓自己看起來盡量可能的像,然而一種違和感卻無論他們如何努力都揮之不去。
那種一看就很便宜、不入流、不上檔次沒有原則的違和感……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山寨。
山寨本身就給人一種不正規和不衛生的感覺,所以即使羅慧將煎包的價格壓到四毛錢一個,願意捨棄杜氏生煎到他們這裡來消費的消費者仍舊不是多數。杜氏生煎那樣的客流量每個月的收入也不過萬元上下,章凌志的店收入更低,加上每個月還要支出房租費,便只有可憐的千餘元可賺。
這和他們夫妻倆一開始開店前的設想差別可有點大。要知道中山路的租金可一點都不便宜,模仿杜氏生煎的裝修風格也很費鈔票,要是只為賺個溫飽他們何苦來這個地方開店?原先擺攤子生意好每天也有賺幾百塊的時候,除了辛苦點風吹日曬點,哪裡不比開店賺得多啦?要不是看中了杜氏生煎每天顧客盈們的那股勁頭,他們也不至於花大價錢把店開到這裡來搶生意啊。
哪知道現在對面的生煎包照樣賣的紅火,他們這邊卻除了飯點之外仍舊小貓零星兩三隻,羅慧每天空閒的時候就搬著板凳坐在門口盯著對面的客流,每次看完之後都得發好大一通脾氣。
「煩死了!」這次看完之後羅慧果然很是不爽地又開始發火絮絮叨叨地踢著廚房的門,「你搞得家裡的生意都是我的事情似的!你不能跟我一樣想想辦法想想生意要怎麼做的跟人家一樣?寶林下半年的學費生活費哪裡來?賺這麼點錢我們還不如一開始就擺攤子呢!」
章凌志很無奈:「開店是我的主意麼?」他本來就想要一直擺攤子好不好,是羅慧咬死了要來市中心發展,市中心這邊執法大隊管的那麼嚴,怎麼會有可能讓他們隨便鋪設攤位?不開店還能怎麼辦?
羅慧漂亮的眼睛一下子掃了過去,目光犀利無比,立刻叫章凌志未盡的話語嚥回了肚子裡。說實話,章凌志一直挺怕這個老婆的。以前結婚的時候就看她漂亮了,後來分家的事情讓他覺得老婆沒那麼單純,但畢竟還是為自己家謀福,精明點也不是壞事。可是後來發生了章澤受傷的事件,就真的讓他對羅慧一直以來的印象大為改觀,從那往後他連跟羅慧同床的次數都少了不少,生怕一夜醒來發現到剛才還在酣睡的枕邊人已經握著菜刀對準自己的脖頸。吵架也不敢吵了,以往還會偶爾拌拌嘴,但現在章凌志越來越怕得罪了羅慧,兩個人的相處模式竟然越發不平等起來。
羅慧不講道理他就只能悶聲聽著,想起正在讀書的兒子,他忍不住歎息一聲。
章寶林當初的第一志願填的是淮興大學,成績出來後距離分數線足有十萬八千里,他們夫妻只好花了些錢為他買到淮興師範學院繼續學業。一開始他們是想著兒子在淮興上學多認識些城裡人工作問題好解決,更何況他與羅慧現在就在淮興做生意,一家人也好就近照顧彼此。然而想不到現在連學費都成了難題。章寶林不肯跟他們一起住,說出租屋太破太舊了不好意思找同學來玩,章凌志夫妻便每個學期還要多花五百塊錢給他交住宿費。師範學院裡的學生家庭條件似乎都不錯,章寶林跟著人家的生活質量,每個月零花錢五百元完全不夠花,老是要問家裡拿錢。搞得現在章凌志夫妻連住的房子都給退了,直接就在店舖的小廚房後面搭了個建議的高低鋪休息,就為了省下那點額外租房子的錢。
羅慧所說的章寶林的學費問題也正是他掛心的。作為父親,他十分渴望將自己的獨生子培養成社會棟樑,但這個時代寒門想要供養出一個大學生又談何容易呢?
想到前段時間跟羅慧上街時偶然在淮興百貨大樓大樓牆體上看到的章澤的夏裝廣告,章凌志心中就很不是滋味。老天爺實在太不公平了一點,大哥一家都已經離婚了,大嫂杜春娟這麼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也能把兒子推成模特。就因為長了一張好看的臉嗎?
章凌志夫妻倒不知道杜氏生煎是章母一家的產業,畢竟章母買下位於埠城區的老店面時杜氏生煎還沒個影子。煎包店是在章凌志他們離開淮興之後才開起來的,等到他們夫妻來到淮興擺攤,章母早已帶著兩個孩子去了北京。章凌志倒是帶著羅慧去老店尋找過章澤一家,然而老店的店長也不是吃乾飯的,章凌志一行人來意不明,開口就說自己是這個房子房主的親戚,這樣語焉不詳,她怎麼可能隨意透露章母他們的現狀?
章凌志他們直到現在仍舊以為杜氏生煎的老店不過是租賃了章母名下的店舖而已。現在的埠城區經過開發,車流順暢人流密集,房租比起從前漲了兩三倍不止,房價也逐漸攀升到和濱河區差不多的數字,這一現狀令章凌志夫婦每每想到當初離婚時的場景就百爪撓心。
早知道當初就應承下一起還房貸均分房產的要求了,每個月不過出個三千塊錢而已。現在那房子的房租每個月一千五都打不住,均分的話,減去房貸還有額外幾百塊錢的收入呢。
章凌志脊背越發弓縮,想到生活上遇到的各種困難,對比起章澤一家如今比起自家好出幾倍的現狀,他額頭冒出一層豆大的汗珠,心中揪成一團,堵得喘都喘不過來。
煙頭一丟,他目光中閃過一絲無奈,揚聲朝小廚房裡的羅慧喊道:「明天去買個擴音器,對著對面播,咱家把價格壓到一塊錢三個,就不信壓不過他們!」
大不了等擠死了杜氏生煎再恢復原價好了,不加快腳步把生意搞上去,一家人都只能這樣半死不活地被困住。
作者有話要說:單位體檢,醫生摸著圓子的肚皮告訴圓子:「小胖子少吃一點吧,肚子都圓成這樣了,血脂偏高將來老了怎麼辦……」
哼!我就是要吃,你咬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