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花油倒在脊背上,章澤沉著臉重重地來回搓。
「你傻啊?不知道躲?我媽一個女人能有多大力氣?你不能還手還不能跑嗎?」
杜行止倒吸了一口涼氣,從背上的力道就能推測出章澤生氣了。他倒沒什麼擔憂的感覺,一頓打能換回章母的諒解簡直是再划算不過了。
杜行止定期健身已經好些年了,從在淮興的時候就有這個習慣,現在無論多忙也沒有擱置下來。他一身的肌肉精壯結實,皮膚緊實而有彈性,加上皮糙肉厚,被打幾下真不是什麼大事兒。不過章母那個包殺傷力也確實忒大了點,為了做出金屬優雅的弧度,那邊角可是很有些尖銳的。使得章澤在看到脊背到手臂的一大堆青青紫紫後,總是感同身受地疼。
母親同意了他們在一起,這真是值得高興。章澤的愉悅卻只在片刻,杜行止又成了那個總被傷害的人,上一次為了說服張素弄出的苦肉計,這一回又是因為自家母親被打,章澤特別不是滋味。
他認識了杜行止那麼多年,這輩子連帶上輩子,這都是個愛派頭的傢伙。穿最合身沒有一絲褶皺的衣服,電子設備永遠走在潮流的最前端,車身連帶輪胎都不能積塵,在人前永遠展現光鮮奪目的一面。也許是這樣的印象在心中太過根深蒂固,看著現在這個狼狽不堪的男人,章澤便忍不住下意識感到愧疚。
手上的動作放柔,他眼神黯了黯,聲音也溫和了許多:「媽真的說了讓我們有空回家吃飯?」
「我騙你幹嘛?」杜行止打量一下章澤的表情,發現對方眼中掩都掩不住的擔憂和憐惜,整顆心便如同被浸入了熱水池中,從毛孔到骨縫渾身通體舒泰。
他一把將章澤攬到了懷裡,壞笑著去啃對方的耳垂:「怎麼了?心疼我還是擔心咱媽?咱媽氣消了之後立馬從羅剎變身佛祖,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是她主動開口讓我們回去的,肯定就不會反悔。」
章澤被他啃了幾下,耳根子迅速紅了,忍不住伸手推他:「你別鬧,大白天的……」
「嘶!!」杜行止立馬誇張地倒吸一口涼氣。
章澤緊張地渾身繃直:「怎麼了?」
「你按到我傷口了……」杜行止艱難地將自己硬派的五官以鼻子為中心扭曲變形,那模樣立刻把章澤嚇得不敢動彈了,任由杜行止撲上來這裡親親那裡摸摸,直到被扒皮帶了,才受不了掙扎了一下。
杜行止又開始要死要活,好像章澤不脫褲子他下一秒就要橫屍似的。章澤明知他做戲,心中卻也忍不住心疼,推拒了幾下,對上杜行止可憐巴巴的眼神,到底是妥協了。
柔軟的大床微微晃動著,窗簾拉得不徹底,一束光從布料的間隙透出打在床上。被單早已被踢到角落,衣服凌亂地隨地亂丟,地毯上還橫著一瓶用了一半的紅花油。
寂靜低沉的喘息伴隨著斷斷續續的呻•吟此起彼伏,誰都沒時間去開空調,滾燙的軀體零距離地相互接觸。汗水順著肌理緩緩凝聚,從上方男人的乳首低落在下方白皙一些的皮膚上。粘稠的水聲嘰咕嘰咕地小聲響起,細瘦修長地雙腿緊緊縮在男人精悍的腰間。大掌捏住大腿柔軟的皮膚,因為用力過猛,皮膚上已經被捏出淺淺的紅痕。男人卻仍舊不滿意,昏沉地粗喘時,還戀戀不捨地俯□來用唇齒流連軀體。
章澤恍惚著,如同乘著一葉扁舟翻覆於波濤之上,電閃雷鳴海嘯和龍捲風接連到來,他一臉雨水驚慌失措地想要尋到一株浮木,卻只能扣住將他陷入這等境地的小舟。浪濤一**打在身上,將他五臟六腑推搡在了一起。
熱、熱、熱……
熱得他幾乎要融化,和男人滴落在身上的汗水融作一體。浪濤打地他不停地抽搐,僅存的力氣只能支撐他輕聲吟哦。
「杜行止……杜行止……杜行止……」他痛苦地甩著腦袋,探出舌頭來,無聲地哀求著。
面帶春情,眼含濕意,粉嫩的舌尖水光瑩潤,幾乎瞬間便捕捉到了對方的視線。
杜行止眼角爬上密密麻麻的血絲,鼻翼抽動,神情如同即將捕獵的林狼般猙獰。他低喝一聲,將這個嵌入他心中不捨得拿出的寶貝緊緊地扣進懷中,下一秒堵上了邀吻的嘴唇。
章澤在床上還是很主動的,他是率真純粹的人,為了追求快樂,並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情緒存在。這便苦了杜行止,有時他已經盡興了章澤還是不太滿足,男人的自尊心便很是受挫。
不過章澤的情態來得快去得快,說收就收。杜行止弄不動了,他也不強求,靠著被撫慰前面也能有酣暢淋漓的感覺。
前一天被搾了五回,第二日他有些腿軟地去上班。
因為饜足的關係,雖然疲憊,杜行止的神色還是容光煥發的。這便讓一早等待著要隨他一併去看地的幾個助理暗稱慶幸。
在沿海的幾座大城市紮下根基後,杜行止並未死腦筋地認準原地。從南往西北,以輻射狀,他開始慢慢收攏前期不得不暫時擱置的其餘地區。北京自然是這一環節中最為碩大的幾塊肥肉之一,在沿海漸漸打出名聲的行者地產,早已不是那個一開始無力競標二環土地的小公司了。
煤礦的巨額利潤讓他從不必擔心投資土地的資金會出現斷層,近期北京的地價出現了小幅度的震盪波動,房價和地價都開始相應走低。業內有那麼點人心惶惶的聲音,可杜行止卻很明白短期的劣勢很快就會過去。近來競拍的土地有些井噴趨勢,用以鼓勵地產企業回升熱度。保質保量地讓人有那麼點不敢相信。
杜行止在一號地碰上了幾個預料之外的人。
吳王鵬和鄭鈞山一起,另帶著周祖和幾個不認識的年輕男人。
杜行止倒是不太想搭理這幾個人,對方卻在他離開之前看到了他。吳王鵬神情捎帶些許複雜,鄭鈞山卻不知道杜行止和吳王鵬的那些糾葛,半點不忌諱地便招手大叫:「杜少!」
吳王鵬眼神一變,扭頭去看鄭鈞山:「鄭少居然認識杜行止嗎?」
鄭鈞山與他的關係原本便有些微妙,吳王鵬憑仗張家外孫這個頭銜本該凌駕於他之上,可偏偏從相交以來,竟然還是鄭鈞山的能耐要大些。他慢慢的對吳王鵬那種由身份生出的尊敬便抹消了不少,態度也隨意了起來:「吳少也認識他?」
鄭鈞山倒是認真了起來,吳王鵬的人脈似乎比他想像中要廣。他對北京城的這些小圈子還不怎麼熟悉,他家老頭這段時間在進修,眼看退休之前能朝中央提一提,對兒子的鍛煉也就日漸嚴格,很多事情已經不會主動掰開來給他看了。鄭鈞山兩眼一抹黑,半高不低的身價又極少有人願意搭理,一點一點摸索吃透各色關係網的過程中,他也就跟吳王鵬算得上關係密切。一開始跟吳王鵬認識也是比較巧合,酒會上聽到有人介紹說這是張部長的親生外孫。吳王鵬算是紅三代裡比較活躍的人物,稍大些的場合都能見到他露面,鄭鈞山下了點苦功夫,便慢慢和他熟悉起來。再借由他認識一些同等圈子裡其他角色,吳王鵬的身份他越發地摸不透。
張家外孫的身份絕不是假的,他親自開車送吳王鵬回到張家大院過。崗哨保衛配槍的兵,這要是有假,那如今的詐騙犯也太有能耐了一些。
可吳王鵬在京中卻似乎很不得人心,能介紹給鄭鈞山認識的都是些不疼不癢的小人物,爹媽都在清閒沒前途的崗位工作,他自己的公司明明設立在自家的大本營北京,可就連銀行的貸款都要拆東牆補西牆地還。鄭鈞山琢磨地腦袋都疼了也想不出這是個什麼原因,張老爺子能讓他回本家住,肯定也不是放棄這個外孫的節奏,他怎麼就能混成這樣呢?!
對此吳王鵬的解釋是他剛從國外回來對京內圈子還不是很熟悉,鄭鈞山將信將疑著,為了捏住這條脈也不敢輕易放棄和對方的交情,便順手在自家說了算的w省給吳王鵬行了個方便。
吳王鵬的公司在w省發展的不錯,人員和資產都迅速擴大了,可他還是將目光盯在首都北京,稍有機會便不想放棄嘗試。
杜行止帶著人走近,便見吳王鵬推了推眼鏡,朝著自己溫聲喊:「表弟,好久不見。」
杜行止瞥了他一眼,微微點頭,心中皺眉。行者地產和鵬飛地產在w省的幾場戰役中說打成了死敵也不為過。吳王鵬就跟盯上了他似的,陰謀陽謀輪番上陣,杜行止差一點被他騙地買下了一塊即將毗鄰化工廠的地,要不是臨競標前拿到了額外的消息,幾百萬的資金和幾百萬的建築費就要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眼看w省境內上上下下有志一同地朝自己對準槍口,杜行止並不是逞強的人,於是迅速退出w省開始吃透其餘臨近的省份。
同為競爭關係,杜行止很清楚吳王鵬若是手上有槍,指定會在見到自己的瞬間便扣動扳機。現在如此客氣溫和反倒成了不正常的事情。他瞥了鄭鈞山一眼,又有些瞭然,吳王鵬如今,可是靠著這位鄭公子吃飯的。
鄭鈞山打聽不出杜行止的底細,卻打聽出了那天送章母回去時聽到的一個名字。李長明,對外聯絡部部長李登峰的小兒子,雖然自己因為個性平和沒闖出什麼名堂,可家裡的大哥們個頂個的能耐。這個李長明離過婚,還沒娶老婆,聽說最近有意向重新結婚,女方是誰目前為止還沒人知道。鄭鈞山卻覺得自己在巧合之下撞破了一樁秘密,杜行止的母親和李長明明顯是一對,這麼說來,杜行止就是李長明的繼子了?
這個身份倒是沒有吳王鵬這個親外孫來的能耐,可只看和李長明來往的那堆朋友,吳王鵬爹媽的本事就絕對沒有那麼大。
他本就不敢怠慢對方,眼下一聽吳王鵬居然喊了杜行止一聲表弟,立刻心中詫異萬分。
杜行止的母親居然是張家的女兒嗎?!
他一邊衡量張家和李家正正相加的份量,一邊暗歎自己簡直碰上了一個寶貝,回頭打量吳王鵬的眼神也溫和了很多。假如吳王鵬跟杜行止關係不錯的話,那麼吳王鵬個人的價值無疑便要重新衡量一番了。
他這樣想著,迅速狀似不經意地開始與杜行止攀談。杜行止原本話就不多,通常問十句才回答個兩三句,鄭鈞山也不敢惱怒,反倒很有些受寵若驚的歡快。這種討好在吳王鵬看來就很不是滋味了。
吳王鵬並不知道鄭鈞山心中的那些誤會,鏡片後的眼神有些陰鬱地落在杜行止身上,他心中只反覆重複著一句話——「他又來搶走我的東西!」
明明同樣高的起點,明明一模一樣的身份背景,吳王鵬甚至在學歷上更高一層,他留過洋!可偏偏從開始到現在,他每一項擅長的領域都會輸給對方!父母沒什麼出息屈於一隅,吳王鵬想成功只能靠著自己來拼,他所能依仗的只有自己的手段和外公偏愛,可那手段勝過了所有的競爭對手偏偏折在了杜行止的手上,以往在家中對他百般疼愛的外公也因為杜行止對他冷淡了許多,從對他的事業小開方便到慢慢一視同仁,再到現在總時不時私下提點他不要心術不正。吳王鵬不禁想要冷笑,心術不正?心術用在其他人身上的時候老爺子從未表露過不滿,怎麼一跟杜行止起衝突,就變得十惡不赦了?
張巧總說老爺子偏心,吳王鵬也覺得老爺子偏心。他總說大姨在小城吃了多少多少的苦,可那些苦不是大姨她自找的嗎,現在怎麼又成了博關注的優勢了呢?
吳王鵬自然是不服氣的,便很有種要和對方一爭高低的念頭,可幾次下來連連受挫,吳王鵬氣不順極了,老爺子卻半點不肯幫忙。他心越發涼的徹底,對張家,對張老爺子和杜行止,他怨且恨著,偏要做出點名堂讓他們看看。
好不容易有了個值得發展的合作夥伴,鵬飛地產已經在w省建立了初步的規模。吳王鵬抱著鄭鈞山這株聚寶盆正捨不得放,費盡心機若即若離地吊著他的胃口,可眼見計劃還不成功,杜行止便一腳插了進來,再巧合也沒有那麼巧合的!
杜行止是故意的!
鏡片後的眼神越發陰鬱了,吳王鵬緊握住微微顫抖的拳頭,眼見杜行止跟鄭鈞山告辭去看地,自覺不能任憑事態這樣發展下去了!
鄭鈞山意猶未盡地收回話匣子,望著遠去的杜行止的背影,他轉身不失熱情地搭著吳王鵬的肩膀:「吳少,你可夠藏著掖著的,跟杜少關係那麼好居然也不介紹給我認識,這次要不是碰巧遇上了,你還打算瞞多久?太不夠意思了!」
吳王鵬眼神微黯,微笑掛在嘴角紋絲不動,故作神秘地回答:「我跟他原本關係是不錯,可最近家裡關係有點亂,這小子跟老爺子面上不太好看,我總得避避嫌。」
鄭鈞山微微一怔:「……唉?」
吳王鵬以為他被自己說動,立即趁熱打鐵:「我跟你關係好才透露的,你可別到處去說。我大姨現在跟個外國佬關係有點不清白,老人家受不了這個,都鬧的要斷絕關係了。我大姨這人也是,年紀輕輕就不怎麼可靠,這個那個的出問題,這回老爺子恐怕是真生氣了。」吳王鵬一點也不擔心地胡說八道著。反正有個外國人追求張素的事情北京圈子裡有點底子的人都知道了,鄭鈞山若是有能耐能聽到這個消息,只會對他所說的一切深信不疑。至於有沒有吵架,杜行止平常極少回張家,張家內部的事情也不是外人能探聽到的,他就不信鄭鈞山能挖出什麼額外的消息。
「外國……人?」
「是啊!」吳王鵬冷笑一聲,帶著嘲諷瞥向杜行止離開的方向,刻意裝出些無可奈何,「我們這樣的人家,你說找個外國女婿像話嗎?我大姨也是鬼迷心竅了,早晚得哭著回來認錯。」
鄭鈞山卻慢慢將手從吳王鵬肩膀上挪開了,眼神有那麼點不易察覺的探究:「哦……原來是這樣。我以前聽到一點消息,還以為杜少他母親是要跟李家人走一塊呢。」
「李家?」吳王鵬立刻想到了那次在酒會時碰上的李長崢,李長崢的侄子李隸似乎跟杜行止鬧的很不愉快呢。他頓時冷笑了,「你聽他胡吹吧,我大姨一個搞服裝的,成天國內國外的飛,跟那個外國男人就是這樣認識的。李家?她哪夠那個級別,李隸你認識嗎李家最小的那個孫子,他還跟杜行止打過架,我親眼看見的。不結仇就不錯了!」
鄭鈞山神情漸漸微妙起來,帶著笑,眼神卻變得飄忽不定:「是嗎?」
「騙你幹嘛?」為了證明自己消息的可信度,吳王鵬還拿胳膊拐了鄭鈞山一下,低聲叮囑:「我看你自己人才透露的啊,家醜不可外揚,你說出去,老爺子要是追查到了,非打斷我一條腿不可。」
鄭鈞山笑笑,將話題重新轉移到一號地上,心中卻已經認定了吳王鵬在胡說八道。李隸是誰鄭鈞山在探聽李長明消息的時候還是聽說了的,李長明要和杜行止他媽結婚,李隸會和杜行止結仇?由此可見吳王鵬真的距離那個中心圈子十分遙遠,就連自己都探聽到了一些的消息他竟然也能一無所知。看來吳王鵬這個角色,實在是沒有發展太深入的必要了。
前期的投資鄭鈞山並不心疼,畢竟他如今已經有了更好的目標,藉著吳王鵬這塊跳板,他非得搭上杜行止這條船不可。
趁著吳王鵬沒在意,鄭鈞山拉過周祖輕聲囑咐他去探聽一下杜行止的公司叫什麼名字。
周祖也知道一些w省內地產業的小道消息,對杜行止居然是被擠出w省的行者地產的董事長這件事萬分的詫異,立刻回來一五一十對鄭鈞山說了。
鄭鈞山大為光火,更加確定自己心中的猜測。
吳王鵬剛才雖說是笑瞇瞇的,可全程卻沒有跟杜行止說過問好之外的第二句話,加上在杜行止走後他瞎編亂造的那一大堆謠言,這兩個表兄弟果然感情不好!
吳王鵬也太他媽垃圾了,他自己是張家外孫,得罪了自家人倒沒什麼後果。可鄭鈞山後台可沒他硬,一通瞎編亂造讓自己去做槍,感情得罪人日後要被整治的人不是他是不是?!
鄭鈞山一整天,頭頂都是陰雲密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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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的經理人越洋而來,與杜氏生煎簽訂冷鮮產品的最新合約。
中國美食在美洲引發了一場轟動,從民間開始波及的小革命動靜越來越大。本在這一產品上便賺了個盆滿缽滿,為了長遠合作發展考量,他將大部分的收益又轉而投入宣傳當中,各大電視節目中的廣告引進,最受歡迎的脫口秀主持人都成了生煎包子的忠實粉絲,短短的合作期內,本的超市開遍的州內,許多民眾都已經能認出杜氏生煎四個字並且讀出它們了。
這是一場雙贏的戰役,本也靠著煎包的火熱迅速地壯大了自己的事業。幾個月內新超市相繼開業,他更加忙碌了,也對和章澤即將到來的密切合作大為關注,這一次,他拿出了足夠的誠意來吸引章澤。
兩年的合約期看似長久,實則轉瞬即逝,杜氏生煎野心勃勃地進軍歐美市場,便不會心甘情願地屈縮在小小的幾十家超市當中。合作雙方都很清楚合約到期後雙方將面臨的問題,杜氏生煎要爭取的是更多的市場份額,而本,則需要讓這個產品在自己手上具有其他販售商所不具備的優勢。
他決定幫助杜氏生煎開設直營店。煎包的推廣還有很大很大的空缺市場,本很清楚章澤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在前期表達足夠自己的誠意,等到真正需要對方幫助的時候,章澤一定會在心中有所衡量。和章澤的合作很簡單也很複雜,簡單在於章澤是個透明的人,你很清楚就能摸透他的底限在什麼地方。複雜在於他的底線實在是太高了,合作夥伴只要表露出絲毫的搖擺不定,這場合作就只能攤手說完蛋。
經理人來之前顯然也是被細心叮囑過的,對杜氏生煎上上下下的一干人等都格外的客氣,並不像對普通合作夥伴那樣眼高於頂。新合約又增加了每週章澤需要供應的出貨量,幾乎是廣東那個已經擴建過的工廠出貨量的三分之二,貨源異常的緊張,章澤也是在幾經猶豫並討價還價之後才下筆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新工廠的開建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章澤盯著合約上自己的名字深深吸了口氣,他可不願意看到因為自家產品跟不上市場消耗,所以市場逐漸被其他品牌趁虛而入的畫面。
有了這一位對海外市場知根知底的經理人相助,杜氏生煎的直營店試營計劃很快便提上了日程。
曼哈頓:紐約市中央商務區所在地,世界上摩天大樓最集中的地區。
每天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男女們保持著高速旋轉的生活節奏。金錢、時間逐漸取代信仰成為生命中最為重要的構成部分。
這裡的店舖價格高昂,原本不該是杜氏生煎最佳的試營選擇地。但章澤心中有那麼一點點執念,他想讓杜氏生煎在海外的第一戰,就打的響亮驚艷。
在與其他地區的分店顯得袖珍了許多的咖啡館和快餐廳當中,極快出現了一座惹人矚目的新商店。
和色彩鮮亮明快的商圈金屬色不同,低調的紅褐深棕有著與西方文化截然不同的韻味兒。商舖內即將用到的一些物件被慢慢運送了過來,來往路人們總忍不住將視線落在那一套套形態古樸低調優雅的桌椅上,直到最後,卡車運來了一塊碩大的牌匾。
這裡是沒有牌匾的,至少沒有人會在頭頂上懸掛一塊大木牌子。人們傾向於用金屬或燈來獲得關注,這塊太過低調的木牌放在這裡反倒成了高調的一件事。被用紅綢抱著安裝好之後,裝修的幕布被扯下,這將新商店的面貌才真正露了出來。
立刻便引起了小範圍的騷動。
所有人一看就能知道,這間新商店即將用來開設中餐館。
很多人都知道中餐是怎麼一回事,那是一盤一盤顏色厚重口味濃郁的,需要細心品嚐的美味。已經有人等不及想要看到這個奇怪的店主人跌破腦袋了。在這個忙碌快節奏的商圈內,細緻緩慢的中餐絕對不適合任何人。最多三個月,這個老闆一定會虧地連褲子都不剩。
在各種各樣的揣測和看好戲的目光當中,杜氏生煎調齊了人員,做好了一切準備,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開業了。
第一個發現到透明櫥窗內進駐了身穿廚師袍廚師的人蒂芙尼是最早趕赴上班的人群之一。杜氏生煎上被遮掩的紅綢早已散開,古樸厚重的四個大字早已經由長久的宣傳廣告深入人心。難得在商圈中心見到這四個大字,蒂芙尼幾乎是下意識便從口中念出了那四個總被循環告知的音符。她在曼哈頓區租賃了頂層公寓,雖然有廚房設備,但忙碌工作了一天,回家後極少會下廚。
一直在各種渠道看到杜氏生煎的廣告,她對彷彿能透過熒屏滲出香味的中國包子無比的嚮往,可她實在是很少有時間去慢慢尋找有這個產品的超市,加上並不經常做飯,遐想便一直只是遐想。
中國包子開了速食店?
蒂芙尼停下腳步猶豫了片刻,她本想在去習慣了的麵包店照舊買一個洋蔥圈麵包,但現在,蠢蠢欲動的唾液叫停了她的腳步。
沒有太多的顧慮,既然想吃,她就不會虧待自己。推開門走進店內,早晨的商圈還算安靜,店內的員工們異常熱情地與她問好,蒂芙尼原地轉了一圈。木色的桌椅、雕花的頂梁、熱鬧的燈籠和隨處可見的漢字,她彷彿置身於另一個世界。點餐檯的招牌上將一切細節都寫得明明白白,食品、價格以及各種圖樣,蒂芙尼對煎包更加熟悉,她指著煎包的圖樣,看到價格後有些驚訝,一份包子比星巴克的蛋糕還要貴一些。
不過既然進來了,這樣小額的支出自然不能擊退她想要品嚐美食的念頭,她要了一份四個裝的生煎包帶一杯現磨豆漿,付了四美元。
拿著單據在窗口等待不到十秒,她就拿到了用紙袋包裝的熱氣騰騰的包子,油光發亮底皮焦脆的煎包與鐵鍋接觸的那一面滋滋作響,她接到手上,並不敢立即食用,匆匆地離開了這家店。與此同時,已經有部分顧客被充滿中國風情的招牌吸引了進來。
蒂芙尼匆匆走著,差點與迎面而來的路人相撞。邊走邊隨意喝了一口那杯從未嘗過的名叫豆漿的飲料。
大豆甜蜜的芳香立刻包圍了她,她眼見廚房內的廚師從鍋裡舀出一勺熱氣騰騰的大豆放在攪拌機裡攪碎,可沒想到進入口中的竟會是這樣細膩厚重的麥片一樣的飲品。和咖啡截然不同的香味讓她忍不住停頓了片刻,從那種片刻的思維停頓中掙扎出來,她迫不及待地打開紙袋擠出一個小小的包子。
香味勾地她肚子咕咕作響,被豆漿的華麗登場已經虜獲的蒂芙尼充滿信心地一口咬下去,肉汁瞬間從缺口迸入了口中。哪怕從未嘗過類似的中國點心,她心中卻瞬間出現個念頭——這就是神秘的中國美食應有的味道!
難以形容的香濃裹住了她整個口腔,享受從嗅覺開始,香滑的油醬;再到口齒,酥脆的表皮;然後是味蕾,能填滿顱腔的滋味。在幾番咀嚼吞嚥下這歷史性的一口後,蒂芙尼已經完全為這小小的包子折服了。
綠燈亮起的那一刻,她沒有再繼續走,而是回頭朝著已經有一段距離的杜氏生煎狂奔而去。
她一定要讓同事們也嘗嘗這個味道!
在她開始排隊領餐的時候,已經有好些和她一樣回頭購買的客人出現。曼哈頓真正擁擠的時間到來之前,杜氏生煎內外總共十個窗口,已經均勻地開始排起長隊。
章澤看著從大洋彼岸發回的現場照片和和文字陳述,忍住臉上幾乎飛揚而出的喜悅,狠狠握緊了拳頭。這是杜行止教給他的新主意,上司最好別在下屬面前太過喜形於色,如果心情真的到了無法克制的邊緣,那就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己緊握的拳頭或者蜷縮的腳趾上面。
默念著不要哆嗦,掌心中濕漉漉的都是汗水。他知道由自己挑起的這場全新的革命已經取得了勝利。
在座都是與他同樣無心離開的高管,一起等待到凌晨,終於在答捲上填滿了滿意的答案。
章澤微微一笑,因為克制住了情緒的原因,看上去真的很有些淡然沉穩的味道。
「辛苦大家了。」章澤的聲音帶著沙啞,「這是歷史性的一筆。在兩年之內,我們會讓杜氏生煎這四個大字遍佈美國的每一個角落。這只是戰役的衝鋒號角,等待我們的會是更加廣闊的領土。我們會讓他們知道,真正的中國遠不是他們所瞭解的那樣。」
寥寥一句語調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平淡無波的話。
在座的十多個人,卻有近半瞬間紅了眼眶。
*********
夏季的到來代表著什麼?
熱浪、水果、清涼的短裙,還有考試。
工作越發忙碌,章澤能分給學校的時間越來越少了。這半年更是就像從前的杜行止那樣請了長假,偶爾有空了才能去學校點個卯。不過該完成的課程他倒是一點沒落下,外語考級對他來說不是難事,其餘的他拿了拿著科目書配合借來的筆記也能自己摸透一二,只是學習到底退步了一些。
平時出勤率低的嚇人,考試再糟糕的話那簡直就是噩夢。章澤從得知了確定的會考日期之後就再沒讓自己歇下來過了,成天捧著書,做夢都在背公式。
至於論文,他直接便選擇了杜氏生煎的管理心得,起綱底稿潤色折騰了個把月,等到一切塵埃落定,章澤才有時間跟杜行止一起搬回家裡。
原本在得到兩個母親的同意後他們已經搬出來單獨居住了,這一次之所以要搬回家,純粹是因為一件重要的事情。
章悌要回來了。
她從出國到現在,已經近兩年沒有露面,這一次暑期的假期總算抽出了閒暇,家裡出了那麼多事情……咳,肯定是要回來看一眼的。
杜行止坐進駕駛室,章澤態度相當自然地坐上了副駕駛。章母進了後車門,恰巧碰上杜行止給章澤系安全帶的一幕,頓時感覺狗眼已瞎。
哪怕已經好些月了,她還是沒法習慣兩個孩子隨時隨地地秀甜蜜。其實這種自然而然的相處在出櫃之前出現的也不少,那時候也不覺得有多彆扭,可現在看在眼中,卻有種怎麼抹都抹不消的不自在。
章澤是個完全沒自覺的,面對家裡人時不像在外面那麼警惕,就顯得尤其傻和沒眼色。他媽盯著後視鏡瞪了半天,章澤在鏡中對上母親的視線,立刻不明所以地對對方笑了笑,章母木然片刻,只能眼不見為淨地撇開頭。
和站在樓下的張素揮了揮手,車緩緩啟動,與一輛從外面開進來的紅色跑車擦肩而過,三個人朝著機場的方向飛馳而去。
張素在原地抱臂歎了口氣,眼中有著溫柔的味道。兩個孩子的相處對她來說全然沒有對章母那樣大的影響力。他們感情好對她來說也是值得高興的,畢竟已經同意兩個人在一起了,孩子別出矛盾一輩子和和美美的,才是過日子的正道。
她望著車尾,皺起眉頭,覺得那輛搶道的紅車怪煩人的,車主一個勁兒的想先走,一看就是特別沒有素質沒有禮貌的人。
結果那車跟杜行止開的車擦肩而過就朝著張素奔來了。
張素嚇得一下子跳上綠化帶,車吱呀一聲停下,還不待她臭罵來人,駕駛座門一開,黑髮碧眼的高大男人捧著一束鮮紅的玫瑰花鑽了出來。
本眼睛閃亮亮的,裡面如同能冒出星星那樣耀眼,男人帶著雀躍的蹦跳簡直讓人恨不得眼瞎,張素蹭蹭後退兩步,便見本在站在車前給她跪下了。
玫瑰花高舉在頭頂,本高聲呼喊:「我的愛!」
「……」張素深吸一口氣,左右看看,伸出一隻手扶住額頭,顫抖著怒吼:「滾!」
本毫不退縮:「親愛的,請接受我對你的愛!」
張素忍無可忍:「你是神經病嗎?啊?你……你有駕照嗎?」
本瞪大眼點了點頭:「我有啊!」
「國內的還是國外的?」
「……」本好像想到了什麼,眨眨眼,顧左右而言他,「親愛的,你喜歡紅色嗎?你喜歡嗎?!」
張素瞇起眼,神情有些危險:「你沒有國內的駕照對吧」
本高聲嚷嚷起來:「我的愛……」
「滾!」張素翻了個白眼,「你是找死吧?車留下人快滾!」
「那花……」本站起身,有些吶吶地捧著花伸了過來。
張素皺著眉頭擺了擺手:「我不要,我跟你說了這些東西我不喜歡,你送再多也我也不會接受的。」
本很有些落寞,垂著頭可憐巴巴地站在那裡。
張素看了他一會兒,想了想,從手提包裡掏出皮夾拿出二百塊錢來,快步走近塞到了本的手裡,拿過那束花:「打車回去,花就算是我買了。」
本捏著票子垂頭喪氣地點了點頭,張素上下掃視他一眼,很是無奈。本這個人聽風機就是雨,上次聽張素隨口說了一句不喜歡金髮碧眼的外國男人,第二次出現的時候就染了黑頭髮。但這五官又不是說變就變的,張素說不接受他,就不會輕易改變主意。
本實在是太粘人了,張素知道這樣粘人幼稚的一面不是他的本性,但有時也難免被這個男人的體貼細緻感動到。但是,本曾經的感情經歷是他的硬傷,第二次的婚姻,張素一直將目標盯在忠誠可靠上。本有的時候確實太沒責任心了一些,就像今天的無駕照開車,換成有責任心一點的人,肯定不會選擇親自上路的。
她瞥了本一眼,狠狠心,打開單元門進去了。
大門落鎖之後,她靠著門站了一會兒,回到家從窗簾縫隙裡偷偷向下看,入目便是本一臉沉靜地坐在車前蓋上抽煙的畫面。絲毫看不出丁點片刻之前幼稚單純的表現。
果然是裝的吧。
張素輕哼一聲,樓下的本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眉頭微挑抬起腦袋,準確地找到張素所在的樓層,露出一個跟方纔如出一轍的陽光大笑。
然後他掐滅煙,隨手選了草地太上的一盆花,單手連帶泥土將植物拔起,將手上的車鑰匙丟進花盆地步。拍拍屁股離開了。
杜行止攬著章澤的肩膀站在章母身後,三個人的氣氛有些奇怪,或者說章母的表情很是奇怪。
從下車開始她就一直在維持那麼奇怪的表情了,沒眼色的章澤沒發現,杜行止卻是恨不得給家裡、給章悌下一劑猛藥的。所以哪怕胸口都快被章母火辣的目光戳穿了,他也沒有退縮分毫。
出口逐漸出現了稀稀拉拉的乘客,章母趕忙凝聚精神將重點放在接機口,不敢再看兩個會讓她感到眼瞎的小孩。
她幾乎一眼就從後來的人群中認出了章悌。個頭高挑,身材細瘦,小麥色健康的肌膚泛著生機勃勃的活力。她穿了一件枚紅色的工字背心,配的是同色的寬鬆運動短褲,腳踩著運動鞋,筆直修長的腿就這樣落落大方地展現在眾人面前。
她只紮了個馬尾辮,不施粉黛。卻因為活力十足的氣質和炯炯有神的雙目使得氣場十足。章母揮揮手,高聲大喊:「小悌!!!」
章悌正在和一旁一個正在幫她推車的男人說話,舉止別提有多豪放了,又是拍肩膀又是拍背的,說得高興的時候連連跺腳,連路都不走了。
章澤忍不住感慨歲月是把殺豬刀,想當初他姐在淮興的時候,雖然不能算是露珠般嬌嫩纖細的美少女,可總歸也是女孩氣十足的。後來到了北京,p•d的生意做大了,章悌每天出門之前都是要挑選半天衣服的好不好。可現在,居然……
「媽!!」章悌果然興奮極了,原地蹦躂著嚷嚷起來,「媽!小澤!杜……杜行止……」喊到杜行止名字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來杜行止和章澤的那些事兒,原本的滿臉跳脫頓時迅速回籠,跑開甚遠的理智也被她重新給捉了回來:「咳……咳咳,杜行止你也來了啊?」
杜行止不以為意,對她笑了笑:「姐。」
比被自己大的人叫姐那種感覺簡直爽呆,章悌忍不住有些飄飄然。她跟杜行止不對付挺久的了,在家裡時互相看不順眼,井水不犯河水了好些年,現在杜行止的笑容和稱呼令她覺得自己勝利了!有生之年,她勝了杜行止一回!
她立刻心情極好地報以微笑,拍了拍那個推行李的青年,她先一步跑到了母親身邊。
抱著章母原地蹦躂了一圈,章母忍不住紅著眼眶去摸她的臉蛋:「臭丫頭,都瘦成這樣了,你在外面是不是從來都不好好吃飯的?」
「怎麼會!」章悌扭了扭,「學校餐廳的伙食還算是不錯的,更何況現在杜氏生煎滿街跑,我就算是沒胃口,看到生煎包也會覺得嘴饞的。」
章母眼中有著憐惜,她看向跟在女兒身後的年輕人。一米八上下的個頭,體型雖說掩蓋在布料之下,但章母的利眼立刻便看出了對方的身材不錯。這年輕人模樣俊秀的神態有些冷,外表看起來還不愛說話,皮膚比章悌要白上許多,看外貌卻是地地道道的亞洲人。
「介紹一下,這是和我同期實習認識的師兄諸雋侯。」
「你好你好。」章母趕緊和他握手,滿含感激地說:「小悌還是第一次離開家那麼遠,我們都照顧不到她,你既然是她的師兄,這就太有緣分了,遇上困難了多多幫忙……」
諸雋侯微微一笑,氣質有些冷冽又不失溫柔,扭頭寵溺地看了章悌一眼,他尊敬地握住了章母的手掌:「我會的,章悌是個很聰明的女孩,應該是她照顧我才對。」
章悌嘿嘿笑著,在一旁擠著臉拍了把諸雋侯的胳膊:「假正經什麼啊?這都是自家人。媽,這是我好兄弟,我在美國最好最好的兄弟!」
諸雋侯在心中歎了口氣,伸手摸摸章悌紮好的微涼的馬尾辮。她愛說什麼就是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