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迎接就快要過去的舊年和馬上就要到來的新年,西陵瑤特地穿了一身紅裙。修士有靈氣護體,不畏寒暑,但她這套裙子還是挺厚實,至少在白雪皚皚的冬日裡看著並不是很突兀。
紅裙嬈豔,或許穿在別人身上總免不了顯出幾分俗氣來,可襯著西陵瑤這張臉,卻無論如何也跟一個俗字挨不上邊。
她不是那種第一眼的大美人,也不是什麽冰山清冷之容,五官在她臉上拚得一個古靈精怪,就像是飄落凡間的精靈,襯著這樣的大紅裙,再合適不過。
其實,除去日子特殊以外,西陵瑤本身也是偏愛紅色的,這是一個執念,跟她那個從未見過鮮豔色彩的童年有關。
那時候,孤兒院的人為了彰顯清苦,從那些好心人捐贈的衣服裡,專挑素色衣衫拿給她們這些孩子。記事起一直到十八歲離開,她從未穿過一件色澤豔麗的衣裳。哪怕高二那年考試得了獎學金自己買了一件紅裙,也被院長收了回去,說是待她年滿十八歲可以離開孤兒院之後才能還給她。
然,十八歲以後,紅裙早不知所終。
不過西陵瑤並不認為自己如今愛穿紅還是緣於前世的經歷,她執著地認為,她穿紅,是為了配合君無念的白。那人每每出現便是一身白色,素得讓人發瘋,也好看得讓人發瘋,以至於她站在他的身邊,極容易被搶了全部風頭。總不能往後兩人出去,來個人就直勾勾地盯著君無念,當她不存在吧?
若有一身紅就不一樣了,紅色夠惹眼,至少能將旁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幾分。
她這樣想著,抬了抬腳,裙子下方加了個白玉平安扣做墜,有幾分重度,又與她左腕上的白玉鐲子色澤相配,十分不錯。
說起來,這墜角還是前些日子王山從凡人城池采買物品回來後給她帶的,據說這東西在凡世還不便宜,她給的靈石需到宗門設立的錢莊去兌換成銀兩,方才能在凡人城池揮霍。
好在靈石比銀兩值錢多了,她給的多,足夠買下這個墜子。
當初王山說什麽來著?他說,師叔祖,弟子眼光實在不濟,那些龍啊鳳啊的各種形態玉墜都有,弟子著實挑花了眼。最後堪堪挑了這樣式最簡單的一個,您就先湊合用著,往後再遇到好的,換了就是。
她卻偏愛簡單,今日出關便躍躍的將這墜子給用了起來,遠遠看去,就好像半山腰突然出現一朵紅蓮,甚是奪目。
站在半山腰向下看著,王山幾人依然在精心仔細地打理著山谷,前些日子才栽下去的秧苗已經長高了些,本來藥園的選擇就是在靈脈之上,如今又種靈谷,再借著藥園的靈氣,長勢自然要比宗門的大谷園要好得多。她琢磨著應該不到四個月就能有所收獲,心中甚是滿意。
藥園中間的小院子裡,孫萍做好了平常飯菜,正招呼著王山和孫良才過來吃飯。她看到孫良才進院兒時喊了聲:“娘。”然後接過孫萍遞上前的粥碗喝了一口,又道:“娘煮的粥就是比宗門灶間的好喝。娘,今兒大年,咱們包餃子吧!”
她覺得自己整了個娘倆在山谷裡甚是失敗,專挑這大年關又給她喂了一把親情的糧,她心頭鬱結,想想前世今生,不甚淒涼。
下方有糧,不願去,又想散心怎麽辦?乾脆向上飛行,一直飛到山峰的最頂端方才停了下來。卻不知,就在她騰空而起來,洞府外一個隱藏的傳送陣法悄然打開,白衣天人的身影漸漸凝實,剛好看到她向山頂飛去。他想伸手去拉一把,卻隻得觸及片片衣角。
這片山脈的四座山峰都很高,靈氣雖從地下而來,山頂卻依然充裕。下方藥園經她三五不時地偷偷用稀釋過的靈液澆灌,靈氣亦十分逼人,再加上如今又有了谷園菜園,這一方天地儼然飄渺宗內的小洞天,連她自己看了都好生歡喜。
紅衣女子在山頂踢石頭,她可能還是凡心太重,不然堂堂修真者,怎的如此在意一個凡人才會過的年?本來閉關衝擊修為的人,也選在這個日子從洞府裡出來,真是罪孽。
砰!
一腳踢到生了根的石頭上了,沒用靈力的某人疼得一咧嘴,撲通一下坐到地上,眼淚差點兒沒掉下來。
跟上來的白衣天人終於看不下去,急掠上前,單膝跪到她身邊,一隻手覆蓋在她踢痛的腳尖,聲音裡帶著心疼,也不無責備地道:“一個修士,被塊石子絆倒,你還真是普天之下第一人。”
恩?
她驚了,出神地看著面前突然出現的人,直懷疑自己可能是出現了幻覺。她閉眼,喃喃地念叨:“可能是做夢,恩,肯定是又在做夢。”
誰知,身邊人卻反問於她:“你在夢裡總會見到我?”
她咬牙,“君無念,你到是給我說說,這些日子不見,你跟誰鬼混去了?”
他驚了,“這說的是什麽胡話?我鬼……我鬼什麽?”
“鬼混。”
“怎麽可能?”他又陷入了一種叫做有口難辯的狀態中,一時急得臉都見了紅,“阿瑤,你這話是從何說起啊?”
她瞪著眼,又伸出手往人家臉上掐了一把,看著這老神仙臉頰又紅了幾分,便宜佔夠了,這才開口道:“君無念你以前是什麽樣的人?是那種我說夢到了你你都會臉紅的。可是現在呢?你都會反調戲我了,你這不是跟人學的油嘴滑舌是什麽?”
他投降了,“不是你說的那樣,我只是見你瞅著我說肯定是又在做夢,便想著你應該是時常能夢到我的,心裡歡喜。並沒有人教過我什麽,我很少與人說話,這些日子一直都在洞府閉關,最常見的也就是童子阿黎,就連天道宗的宗主公孫秋都未曾見他。”他說到這裡,頓了頓,半晌又交待道:“同門有個師妹,是先師的女兒,她往洞府找過我兩回,可我都讓阿黎給擋了。”
她眨眨眼,似乎聽出了些蛛絲馬跡,“你那師妹,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恩?為何這樣說?”他不解,微沉思半晌,搖頭道:“應該不會吧?”
她與他分析,“我問你,她與你是不是相對於別的男子要親厚許多?比如說與你說話時會很溫柔,跟別人就沒那麽好的脾氣?”
君無念想了想,點頭:“你若這樣說,到的確是這樣。但她是先師唯一的女兒,我亦是先師唯一的弟子,我看著她出生看著她長大,親厚些也是理所應當的。”
某人開始磨牙,“那她是不是經常會有事沒事的去找你?還經常向你提出一些要求,比如說陪她去這去那的?又或者借口向你討教道法,在你洞府裡一坐就是許久不願離開?”
他怔了怔,想想從前歲月,好像……“確如你所說。”
某人開始握拳,“那在天道宗內是不是早就已經把你跟你那師妹歸為一體的?所有人都認為你是站在她背後的人,不能招惹她,否則就是招惹你?”
“我是她師兄……”眼瞅著面前這丫頭就要變臉,又連連搖手:“不過現在沒人這樣想了,他們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他們都叫你夫人!”
“呵呵。”某人眼珠子都紅了,“師兄師妹必出奸情,古人誠不欺我。”
“什麽不欺你?什麽奸情?”君無念盤膝坐下來,“咱們能不能講一講道理?……罷了,你什麽時候講過理。到是你提的這幾點,我也甚覺有理,從前沒人說起,我也沒往深裡想過,今日聽你這樣說,那我回去便與她說了清楚,從今往後隻講同門交情,讓她莫有旁的心思。也再不許她往我洞府裡來……其實總共也沒來過幾次,這幾百年了,算算連三次都不到,還不只她一個人在,阿黎都陪著的。好了好了,你不喜,那以後一次都不會再有,阿瑤,怎麽說起這個了,我是要看看你的腳有沒有傷到。”
她伸伸腿,“我一個修士,就算傷了,靈氣一運眼下也必好了,你不用這麽緊張。我這人就是有點兒小心眼兒,你是我的,就不能讓別人再染指,哪怕她們心裡想想我都覺得隔應,得從根兒上就把這事兒給斷絕了。”
他再滲汗,總不成捏了人家元神吧?“哪有那麽多人總惦記我呀?”他揉上她的頭,笑道:“我這樣的人,一心就想著修成大道,在遇到你之前,是男修還是女修在我眼裡都沒有任何區別。我一向獨來獨往,最多身邊帶個阿黎,我也不喜與人多說話,更不喜笑,阿黎還曾說過我總是一身白衣不太吉利。你說,我這樣的人誰能看得上?也就你這個傻子願跟了我。”
她聽得一愣一愣的,老半天都沒回過神來。直到君無念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這才晃出她的一句話:“你從前遇到的那些人,她們是不是瞎?”臥槽,她憤怒了,“你都長成這樣了,你還說沒人能看得上?這到底是他們瞎還是你瞎?你當真是看不出那些女人見到你時,眼裡噴出的愛慕之火嗎?”
君無念搖頭:“不是看不出,是壓根就沒看。”他無奈地看著這丫頭,陣陣苦笑,“你這個小腦袋瓜裡到底都裝了些什麽?我想著今日歲除,一大早便巴巴地過來看你,卻得了你這一通訓。好了好了,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你看你這麽霸到,我君無念不論當時還是此刻亦或是將來,心裡就只能裝著你,再裝不下別的人了。來——”他起身,再將她拉起,“涼國有走歲的習俗,就是在一年的最後一天要走滿九百九十九步,方換明年平安,你與你一同走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