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真界說雙修,就相當於在凡人間說成婚。一個女修對男修說我要與你雙修,就是凡人間女子對男子說我想要嫁給你。
西陵瑤想,若是在她穿過來的那個後世,這到也不算什麽值得驚奇的大事。但似乎在古時,若女子先開了這個口,實在是很沒臉面的。能被男人也同樣喜歡娶回家去還好說,如果被拒絕,怕是撐不住這張臉,就得鬧個上吊跳河什麽的。
墨丹青說完那句話,兩隻手再也端不住,一把將臉就給捂了起來。一顆心砰砰的幾乎就要跳到嗓子眼兒,她想著,自己都已經這樣了,師兄肯定就著這個台階就能下了吧?只要師兄點了這個頭,她前些日子在山門口受的委屈就全部都值,也很快就會有所回報。那個妖女,她定要將其碎屍萬段!
心裡想到西陵瑤,墨丹青臉上的紅潤也就隨之褪了幾分,轉而換上更為熟悉的毒辣。
可她遲遲等不到君無念的回話,已經在原地站了許久,對面明明能感覺到是有個人坐著的,卻為何她都這樣說了,那人還是無動於衷?
“師兄。”她又試探地催了催,“你聽了剛剛丹青說的話了麽?又是做何種想法的?”
對面有聲音了,是瓷器輕撞石台的動靜。拿碗的人將碗放到石桌上,不是很滿意地說了句:“讓你少放鹽,你也不能放得太少了,這湯淡得沒了味道也不好喝。”
墨丹青驚了,下意識地後退了好幾步,這才抬了頭去看那個一直坐在那裡聽她說話的人。居然不是君無念,而是西陵瑤!
她氣得幾近瘋狂,尖著嗓子大喊:“為什麽會是你這妖女?你在那裡幹什麽?”目光及到石桌上,看到那一桌殘羹,還有那小半碗沒喝完的湯,那正是她一心一意做給師兄喝的,怎麽落到這妖女的嘴裡?還有,剛剛她說什麽?少放鹽?那不是師兄同她說過的話嗎?
墨丹青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被騙了,可卻又不敢相信,畢竟玉簡裡傳出來的,的確是師兄君無念的聲音。總不成飯菜是他們兩個一起吃的?她瞪大了眼睛看著西陵瑤,一腔怒火瀕臨暴發,可試了數次,卻發現在這洞府內居然半點靈力都運不起來。她空有一身元嬰修為,此時卻跟個凡人一樣,毫無用處。
看著又怒又驚的墨丹青站在面前,西陵瑤突然就覺得這人其實也很可憐。愛上一個人並沒有錯,女子在豆蔻年華思慕一個人,也沒有錯。要說起來,君無念跟墨丹青也算是青梅竹馬,可世間之事就是這樣,有些人,縱是有青梅竹馬的經歷,卻依然成不了共渡一生的緣份,也實在是遺憾。
可這女人在向男人表白的同時,卻還在心心念念地想要弄死她,可見對方對自己的存在是有多麽的在意。西陵瑤覺得,自己能給一位元嬰修士留下如此深刻的心理陰影,也是十分難得的。
她一向自認為是一個非常講道理的人,恩,雖然她們家君無念並不這樣想,但她確是實打實地認為自己很講理,也很善良。對於墨丹青這種因愛而走上岐路的人,不能總是一味地去刺激,很有可能對方就受不住她的刺激,從而做出些傷人傷己的事情。又或是承受能力差了些,直接氣死過去。
她到底是來天道宗坐客的,總不好一上來就氣死一位元嬰長老,這也有點太說不過去了。
於是,西陵瑤本著息事寧人的原則來跟墨丹青談話,她說:“歡迎來到天道山洞府,友情提示一下這位前輩,別費力氣了,這洞府內的靈氣都被君無念給封住,你使不出術法的。我本來也沒想故意折騰你,當初在山門口咱倆之間的仇我也當面就報了,過後該互不干擾才是最好。但你派來的那個跛足女弟子太不招人待見,面相到是良善,可一開口,句句話都跟我頂著嘮,甚是讓人厭煩。我身為上尊未來的夫人,總不好同一個小弟子計較,便只能從你這邊收些租子,找找心理平衡。你這飯菜我也吃了一段時日,氣也消得差不多,鑒於飯菜還算可口,剛剛你說要讓我徹底消失的話,我也就不再同你計較。今日你來得正好,把這些碗筷撿回去,明兒起就不用再往這邊送了。”
墨丹青愣在那裡,聽著西陵瑤的宣判,就好像被判了死刑一般,全身的生機都被卸了去。
一張臉,從滿面懷春的期待,到惡毒凶殘的扭曲,轉變只不過在一息之間。
她突然笑了起來,越笑聲聲越大,越笑動靜就越是犀利,身子也開始搖晃,喝醉了一般。
“原來都是假的,原來你們都在騙我!”她似自言自語,也是聲聲控訴,她說:“我聽了那玉簡滿心歡喜,以為師兄先前都是與我鬧著玩的,以為你這小賤人不過就是師兄找回來氣我的工具。他想借著你來激我主動待他,你什麽都不是,修奴都不如。我原本是這樣想的,卻沒想到,真相竟然恰恰相反。我辛辛苦苦燒菜煮飯,竟都落了你這賤人的口!偏偏他還是你的幫凶!我墨丹青元嬰修為,天道宗都得尊我一個長老之位,卻侍候你這築基小輩這麽些天。西陵瑤,你該死!”
墨丹青現在就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把西陵瑤給殺了,哪怕君無念因此而跟她翻臉,她也在所不惜。然而,這一方天地內所有的靈氣都被封鎖住,她縱是有千百心思,也沒有能力動西陵瑤一根手指。墨丹青氣,氣得都有自爆的衝動,可她也不甘,數百載歲月,那個白衣師兄已經成為她生命的一部份,成為了她的心魔。
她想起幾百年間無數次在外人面前驕傲地說起自己是上尊唯一的師妹,說起自己同上尊在一處幾百年了,上尊還親口答應了她的父親要照顧她一生一世。她同很多人說起過,自己這輩子早晚是要嫁給上尊的。
她記得人們羨慕的目光,記得自己因說了這樣的話而受到的重視,也記得那些女修在看向她時,眼裡閃出的那種濃濃的妒火。她喜歡看那樣的妒火,她就是要讓天下人都知道,誰也得不到的上尊,是她墨丹青的!她墨丹青,是這天底下最最尊貴的女人!
可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她那上尊夫人的美夢,在一夕之間,就被面前這個妖女給擊得粉碎。
“賤人,有本事你就永遠待在這洞府裡,但凡你從這裡走出一步,我定會捏碎你的元神,再令你的肉身為奴,終日於我洞府前跪著,為你所做之事永世懺悔!”她指著西陵瑤,眼睛都快要蹬出眼眶,十分恐怖。“在這世間,能與師兄在一起的人,就只能有我。所有妄圖染指師兄的人,全部都是死路一條。”
帶著滿腔的憤恨,墨丹青步步後退,直到退出這洞府之外,強大的靈氣再次環繞周身,散發出了足以令西陵瑤這等築基修士元神都顫抖的元嬰修為。
洞府裡,有君無念的聲音淡淡傳來,帶著笑意地問在前面折騰的小丫頭:“怎麽辦?被人家用術法封在洞府裡了,出不去了。”
“是啊!”西陵瑤也歎氣,“我念她也是個可憐人,好心好意合計放她一馬,沒想到她非但不領情,這還急眼了。其實我也沒怎麽欺負她,每次都是她主動發難,我不過是正當防衛罷了。讓她做飯怎麽了?她都能派個那樣的弟子來氣我,我就不能還擊了?還元嬰長老呢,活了那麽老大歲數,竟連這點道理都辨不清楚,一言不合就開紅,還當我真怕了她?”
君無念琢磨了一會兒什麽叫“開紅”,沒琢磨明白,估計又是這丫頭自己造出的說法,便也不深揪,隻再問她:“聽你這意思,還想跟她打一架?”
“不不不。”她還沒傻到那程度,“我也就那麽一說,要真是動起手來,人家一個巴掌就能把我給拍飛。你知道的,我就是痛快痛快嘴,至於眼下到底該怎麽辦,還得夫君你來給我拿個主意。”
他想了想,同她說:“現在有兩條路,我給你聽,你自己想要走哪一條。一,既然出不去,那就不要出去了,一直待在這洞府裡就好。二,我出去,將她趕走就是。”
西陵瑤覺得後屋那人肯定是故意的,出不去就不出去了,這不正中他下懷麽?小丫頭開始磨牙,“不愧是師兄妹啊!你倆此番配合得還真不錯。”
“我……”他怔了怔,趕緊道:“不是你想的那樣,阿瑤,我就是與你說個玩笑罷了。”有腳步聲起,後屋的人再坐不住,直接繞到前廳來找她,正好看到西陵瑤窩在石椅裡,兩隻腳都架到桌子上的模樣,不由得搖了搖頭,走上前耐心地將她的兩隻腳給放了下來,再將裙子為她理好,這才又道:“怕是上輩子欠了你的,這一生總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裡來疼。什麽我與她配不配合的,我想與你在一起,就算你執意不來我這,大不了我到你那邊去,又有什麽區別?至於聯手旁人故意去做場戲麽?”
她嘟著小嘴巴扯著他的袖子,再仰起頭,將下巴抵在他腰間掛著的穗子上,可憐巴巴地賣萌:“當真了啊?逗你呢!你不是都在我洞府外頭偷放傳送陣了麽?那回頭在你這邊也放一個,這樣咱倆不就可以互相往來,洞府也合二為一了麽!至於外頭那位奶奶,瞅瞅,她張牙舞爪地開那麽大的陣仗擱這兒嚇唬我,冷風嗖嗖地往咱們洞府裡頭灌,冷死我了。這事兒可不能就這麽算了,你等一下啊!我先去報個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