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瑤一直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以自己的修為在這種地方存活機率基本為零,她甚至連拚個好死活的本事都不見得有。能不能走出去,靠的真不是實力,而是運氣。
她其實打從進來起就一直在納悶,明明在外面時都能透過打開的大陣豁口聽到裡頭一陣陣惡獸咆哮,可為何人進來之後這地方卻又寂靜無聲了?這個問題她思索了好久,後來總結出來一個原因,那就是,落地之處根本就不是那豁口背後的物理位置。那豁口只不過是起到一個從外到內的傳送功能,至於傳到哪一個角落,應該就是隨機了。
她運氣算好的,傳到了一處暫時安全的地方,但願這份運氣能多維持一陣,她隻想保命,必須保命。
危機是突然降臨的,沒有任何征兆,她甚至還在跟靈獅閑扯著出去以後要如何把那墨丹青抽筋扒皮,說著說著,突然之間整個人就被掀了起來,從地面直接就掀到了半空,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讓她簡直瞠目結舌。
被掀上天的隻她一人,六階靈獅還在地面,可形勢卻也不是很好。有大概七八隻不知名的惡獸將它團團圍住,每一隻都與它有著差不多大的體積,皮硬如石,嘴利如劍。
六階靈獅抬頭往天上看了看,心裡默默地念叨,老大,奴才幫不了你了,奴才幹什麽都行,但就是不會飛,你可一定要活著下來。
然後再瞅瞅四周的這些個惡獸,瞬間就興奮了!體內戰火雄雄燃燒,嗷嗷地就跟那些惡獸戰至一處。
被掀上天的西陵瑤在心裡暗罵了句該死,然後趕在就要下降之時立即祭出紙鳶,一翻身就坐了上去。剛想松一口氣慶幸自己沒掉下去摔死,卻猝不及防地又被不知名的東西猛地一掀,她驚叫著就從紙鳶上栽了下來。沒有飛行法器接著,她無法禦風飛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於百米高空疾速下落。
好在紙鳶也是爭氣,竟隨著她的心念迅速飛了過來,趕在她落地之前將她接住,這才不至於把她給摔死。
可這形勢才剛剛穩住,突然間肩膀吃痛,整個人居然又被直直地提了起來。可憐她剛剛兩腳都夠著地面了,這一眨眼的工夫竟又回到了百米高空之上。這感覺就好像是在蹦級,跳下去,升上來,再跳下去,再升上來。
但這一次西陵瑤看清楚了,之前將她從地面掀飛到天上的,是正在跟靈獅殊死搏鬥的那些不知名的異獸。而此刻抓著她雙肩飛上天的,是一種巨大的怪鳥。
這種鳥長像十分怪異,說是鳥,是因為它有翅膀,但若是看頭臉,卻又覺得應該是隻猴子。它們不僅長像怪異,修為也極高,西陵瑤被它抓在爪下,就覺得有一股巨大的靈壓自頭頂襲來,就是來自那怪鳥。靈壓大得讓她有些透不過氣,也讓她覺得,就算拚上自己的命,也根本沒有辦法在這種鳥的爪子下把小命給取回來。
可是又絕對不能放棄,她知道,這種未戰先懼的心理最可怕,敵人沒有把自己打倒,卻是被自己的恐懼給嚇倒了,簡直孬種!
是死是活,總得試一試,六階靈獅都能撞石頭上,她就不信折騰不死這種怪鳥。
她將紙鳶又調動到自己身邊,相著好歹一會兒怪鳥松了手,自己不至於像方才那樣狼狽地摔下去,甚至有可能立即翻身坐到紙鳶上,出奇不意地給這怪鳥一個襲擊。
可是她想得太美了,紙鳶還沒等到近前呢,卻看到遠處天際,又有著無數同樣的怪鳥扇著翅往這邊飛來。密密麻麻的一層,看得人全身發麻。
她知道紙鳶沒用了,再強行留在外面怕是要損壞,於是匆匆收起。再看那處天際,心下便滲了滲。
怪鳥群來得極快,也就幾息的工夫就已經到了近前。西陵瑤的戰鬥經驗並不多,從頭到尾打過幾次架那是一隻手都數得過來的,特別是像這種……應該叫群架吧?她合計著,這種群架以前根本也沒打過呀!
慌亂中,匆匆將紗綾遞出去兩條,連蒙帶唬地到是也抽到了幾隻目標,卻沒有太大的殺傷力。怪鳥皮硬,縱是紗綾如劍,也傷不到它們分毫,最多就是歪了歪,很快便又調整好身形,再次向她撲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在心底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而這時,抓著她飛行的鳥竟松開了爪子,猛地一下把她往飛來的鳥群中甩了過去。
她眼一亮,好機會!
左手一條赤紅的紗綾迅速朝著扔開自己的那隻鳥扔了回去,這一下她運足了力道,也在紗綾中灌入了神識,操控著紗綾準確無誤地纏到那隻鳥的爪子上。
這一下纏得很是有幾分水平,竟纏的不是單爪,而是將兩隻鳥爪歸攏到一起,全部捆了住,還以法訣系了個結。
這條赤紅的紗綾是祭煉過的,裡面融了四階妖蛛的蛛絲,韌性極好,眼瞅著西陵瑤就要掉到鳥群裡,紗綾也起了作用,以那怪鳥的爪子為支點,一下就又把她給拽了回來。
西陵瑤在空中蕩起,靠著鳥爪為支撐,像蕩秋千一樣,在這一方由大陣造出的昏暗天幕下,蕩出了一個優美的弧線。
下方,六階靈獅跟陸行惡獸打得毛都亂了套,卻還不忘抬頭看了西陵瑤一眼,心裡暗道了句:老大牛逼。然後繼續投入戰鬥。
飄蕩的過程中,一隻護盾也被她從儲物袋中調出來拿在了左手中,正是那只在煉器村以四階山甲背皮製成的護盾,裡頭還加了劉伯送的山甲脊背骨。她用這盾防的是那隻被她當支點使的怪鳥,不管防不防得住,這都是她唯一能拿得出來的防禦法器。總歸了勝於無,能擋一時算一時,能擋一下也是一下。
而與此同時,右手也沒閑著,剩下的三條紗綾都在右手裡握著,她蕩在高空中,看著那些迎面撲來的鳥群,之前一直存著恐懼的心突然就平靜下來。哪怕鳥群越來越近,哪怕上頭被纏了腳爪的那一隻上下翻飛,她都可以讓自己保持在一個極度冷靜的狀態下。
西陵瑤在思考,她太需要思考了,這一架若一味的與之對攻,那是半分勝算都不會有的,修為境界的差距會讓她的一切攻擊都成為笑話。她想贏,想活命,就必須得取巧,得想出一個能夠規避她短板的辦法來。
西陵瑤閉上眼,任由怪鳥帶著自己在空際翱翔,左手舉著的護盾已經在怪鳥的攻擊下失了六成的靈力,隨時都有可能崩潰,她必須迅速的想出對策。
如今最多可以同時使用四條紗綾,這是在君無念親自點化下達成的境界。對於西陵瑤來說,君無念對她的那一次點化足以讓她銘記一生、受益一生。她能夠清晰地想起當日君無念說過的每一句話,打出的每一道法訣,也能夠清楚地想起當日九條紗綾在君無念的手中發生了什麽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現在只有四條,不,應該說只有三條,因為還有一條要用來保住她不被摔到地面去。那麽她能用這三條紗綾做什麽呢?
攻擊不行,一味的防禦也沒有任何意義,那麽就只能將那些怪鳥困住,讓它們失去戰鬥力,不能再來攻擊她。可如何才能困住?飛鳥怕什麽?什麽能困飛鳥?
突然,西陵瑤雙眼睜開,晶亮靈動的眼眸中閃出一絲狡黠的光。
她想到了,網,網能擒飛鳥,也能將飛鳥困住。昔日君無念能將紗綾化海,那麽她也可以把紗綾織成一個網兜。雖然能用的紗綾只有三條,但從前她連三條都用不了的時候就能控制著紗綾變成蜘蛛網的形態,如今當然也能再變上一變。
君無念說過,分神不只是控制,控制也不僅限於攻防,它也是變幻。將自己的神念一道道分離出來,附在紗綾上,用神念操縱紗綾變成她想要的樣子,延伸成她想要的大小,再以自身靈力賦予出她想要的功能。
動念之間,三道紗綾已經起了變化——金橙、燦黃、翠綠,三種顏色在這方天地間迅速蔓延開來,就像為這黑暗的半惡區域重新書畫了色顏,那麽明媚,那麽嬌,也那麽的出其不意,震懾人心。
她說:“九天玄綾,隨我神念,幻我所想。以綾織網,聚網成兜,以兜擒敵,困敵不戰。”
隨著她這聲音在高空中悠悠唱響,三條紗綾沒有絲毫猶豫的開始相互交疊、穿插、結擰、攏聚。
在這過程中,鳥群並沒有放棄對她的攻擊,可那三條忙碌的紗綾也並沒有忘記自己還兼顧著防禦的使命。幾番較量之下,雖不能傷那些怪鳥分毫,卻也能擋得鳥群再無法上前,為西陵瑤騰出了一方安寧的空間。
她全心全意地操控著紗綾,全然不顧頭頂的怪鳥已經將她的護盾徹底毀了去,更是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背上。她能感覺到有血順著手腕流到了肘間,可她不能停,她還需十息,只要再給她十息時間,她的大網就能織好,心裡打著的那個瘋狂的主意就能實現。
西陵瑤拚了,任憑頭頂的鳥一口一口地往她手上撕咬,疼痛卻讓她對神識的操控更加靈活了幾分。
最終,竟是隻用了七息就將一張巨大的網兜織成!
她笑了,在一身豔紅長裙的映襯下,那個笑容揚著無限生機,也帶著一如來自地獄的、死亡的氣息。
她抬起右臂向前一指,巨網在這一指之下猛地張開,呼嘯生風,帶著無限的靈力朝那天幕之下的鳥群罩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