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舊 第41頁

往日遇上雨天，辛蕾總會砌上一壺茶，坐臨窗邊悠然聽雨，若再配上一冊話本就堪稱完美。

只是現下辛蕾手裡捧著平日最愛的話本子，心底卻異常煩躁，紙上字句彷彿在眼前紛紛飄起。

約一炷香時間過去，辛蕾無奈起身，在房中漫無目的地遊走。

想來也可能是累了。辛蕾半躺在床側卻依然久久未能入眠，她在床上輾轉反側，最終嘆息坐起。

空無一人的房間在此時讓她感到孤獨，辛蕾往屋外喊人。

進來一名身著淺藍衣裙的少女，她走至辛蕾兩步跟前，規矩行上一禮：「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辛蕾聞聲抬頭，看到眼前人疑惑問：「秋穗？鳶姊姊呢？」

「宋姑娘今早便出府，估計也快回來了。」看出辛蕾眉宇間的煩悶，秋穗拾起小桌上的扇子輕搖，「可需替公主開窗？」

秋穗是除金嬤嬤外，陪伴辛蕾身邊最久的婢女，僅僅比辛蕾大出三歲。

辛蕾第一次見秋穗時剛滿五歲，父親帶回來的姑娘又瘦又小，長相雖不算出挑，卻也耐看。手腳靈活，總是能將事務處理妥善，辛蕾向來對她很放心。

住進公主府後，辛蕾身邊瑣事由宋鳶接手，秋穗則在外頭幫金嬤嬤到處奔波。

簡而言之，秋穗其實是最懂辛蕾的人。

「好。」得到辛蕾同意，秋穗前去開窗。瞧著單薄背影，辛蕾沒忍住詢問：「秋穗在金嬤嬤那可還住得習慣？如若有需定要提出。」

秋穗性格乖巧內斂，常常有事在心裡憋著不說。可能覺得沒必要，或是顯得矯情。

果然，秋穗搖頭回絕：「不必，都很好。」

想來金嬤嬤也非那類會苛扣下人的嬤嬤，辛蕾抿唇一笑：「也是。」

「秋穗你來，」辛蕾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來床側，「你眼下可有其他事？」

秋穗微微側過臉想，才搖頭說沒。辛蕾杏眸彎起，笑意盈盈地望著秋穗，溫聲回憶：「真是難得。猶記還在王府時，你每日事務纏身，隔幾天才能見到身影。」

「金嬤嬤與宋姑娘都有事，奴婢便來陪公主。」秋穗輕淺笑道，「方才進屋，公主可是有心事？」

「秋穗當真眼尖，」辛蕾感嘆，背倚床頭木欄滑下，「今日不知怎麼，總是煩躁不堪，又無處宣洩。」

秋穗拿起雲被枕在辛蕾背部，回應：「若公主不介意，秋穗可成傾訴。」

「傾訴倒不用。」辛蕾探出手抓了一顆橘子，「我想找些事情做，像之前那樣。」

幼時在長平王府，因王爺和王妃皆身處要職，無法常常陪辛蕾玩耍。長期無聊下來，養成辛蕾時常發呆的習慣。

這時秋穗就會主動提出事情，每每都能勾起辛蕾注意，露出笑容。

「待我想想。」秋穗做出沉思狀，提議，「做糕點？繡花？釀酒...」

「釀酒！」辛蕾眸裡光亮點點，她滿臉期待地選擇，「就選釀酒！」

秋穗頷首，又補充：「那就做桃花釀，較為簡易，許多貴家小姐都喜用它養顏美容。」

辛蕾忙要起床更衣，倏地又頓住動作。她朝外張望，略帶遺憾地搖頭。

「此時外頭下著雨，不能出去撿花。」辛蕾窩回床邊，嘟噥道，「可惜了。」

秋穗拿起因辛蕾鬆手，滾落到一旁的橘子。她緩緩開口安慰，聲音裡是藏不盡的溫柔：「這場雨來得突然，又下得急促。應該過會兒就停了。」

秋穗的話對辛蕾一向有說服力，辛蕾再次拾起方才丟棄在一旁的話本子，津津有味地翻看。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秋穗在場，辛蕾的心相比原來，靜下許多。

瞧得入神時，唇邊遞來一瓣東西，色澤鮮美。辛蕾藉著對方的手，將那一瓣橘子吃入口中，還不忘與秋穗付贈一笑。

別瞧秋穗的手嬌小柔軟，看起來又有些肉，其實手腳很是麻利，做事從不拖泥帶水。

辛蕾一旦看起書就容易投入，當薄薄話本翻到接近一半，秋穗輕喚幾句提醒該更衣了。

辛蕾訊速側耳傾聽，滂沱雨勢不再，只餘雨水順屋簷滑落水窪的細碎聲響。窗外明媚陽光探出雲層，照亮屋外蜿蜒石地，閃爍耀眼。

辛蕾撐起身子站起，順手穿上秋穗替她選的外衫，便快步上前推開了木門。

「還真被你說重了。」陽光在辛蕾周身鍍上柔軟金光，「趕緊去撿桃花瓣吧。」

萬花逢春，後院裡一片生機盎然。

辛蕾穿越花叢中東瞧西看，終於在一排開有粉嫩花朵的樹前停住，她蹲下撿起一瓣落花，仔細端詳。

花有五瓣，嬌嫩可人。辛蕾將其舉起給秋穗，眼神燦亮：「就是這個。」

從身後拿來一個小巧竹籃，秋穗也隨她動作開始撿拾乾淨落花裝進籃裡。不過須臾，籃裡已堆起小丘，二人才停手。

滿載而歸地在後院牆邊洗淨後，翻找一會兒才找到一片厚木板，兩人動作謹慎小心的把花瓣分別擺好，在太陽下晾曬。

一切完畢，辛蕾拭乾薄汗，身子癱軟在小木椅上：「秋穗，這般晾著要過多少天？」

「約莫兩日，」從袖兜裡抽出帕子，秋穗遞給辛蕾，「等花瓣徹底晾乾，就可進行下一步了。」

辛蕾略感無聊地托起腮發呆，喃喃道：「兩日呀...」

午雨過去，一隻雀鳥展翅而起，飛離了原先停留的樹枝。有力的翅羽撲閃，翠綠葉片隨之晃動，簌簌滾下幾粒雨珠。

東西放置的聲音沉悶，辛蕾卻極快察覺地轉頭。

少女著暗紅色便衣，後腦髮絲高高束起成尾，乾淨臉龐露出，英姿颯爽。她抬臉瞧向方才辛蕾看的地方。

「鳶姊姊，」辛蕾驚喜道，「你回來了。」

宋鳶鳳眸重新垂下，長睫如烏羽般纖長，深邃眸光裡倒映出辛蕾容貌。宋鳶薄唇輕抿：「嗯。」

秋穗退出一步，微微欠身：「宋姑娘。」

辛蕾餘光瞥到桌上食盒，她伸手翻開盒蓋，語氣篤定地問：「這可是給我的？」

「戚氏膳堂，你前幾日不是說想吃？」宋鳶順手接過盒蓋，「今日較早回府，所幸也去排隊買了一份。」

辛蕾猶豫不決的挑著糕點，隨口問道：「不過，金嬤嬤最近不是限制開銷，不許買糕點嗎？」

宋鳶語氣自然，輕飄飄道：「偷偷吃，不被發現就行。」

辛蕾狡黠一笑，又塞入一口精緻糕點，滿意點頭。

秋穗驚訝地看著面前景象，平時手段雷厲風行，遵從命令的宋姑娘，竟然也會鑽漏洞？

還未吃完糕點，後院附近傳來探尋聲：「公主殿下？您可在後院？」

辛蕾朝秋穗招手，示意將那人帶來，還不忘蓋上食盒蓋子，又拿起帕子擦拭唇角糕點殘渣。

皇后身側的小婢女春桃，一如往常的翠綠色宮服，女孩臉上的腮邊肉稍稍消退，初顯幾抹少女純真。

時隔三月，春桃也較為成熟，她規矩行禮：「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找。」

此時已過正午，太陽正緩緩西沉，過不了多久就會天黑。

天色偏晚，皇后娘娘為何在這時找她？

雖然內心疑雲重重，辛蕾仍舊聽話頷首，隨春桃腳步離去，宋鳶則自然跟上辛蕾。

後院轉眼回歸安靜，秋穗望著一行人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作者有話說:

桃花釀的製作方法是在網上查的唷~

*撿花瓣後要先沖水洗淨，才能再曬乾(徹底曬乾)。

因為橘貓考慮到書中內容事發生在春天，所以寫曬兩天，才比較能確保完全曬乾。